一月份的沙塵暴刮在身上就跟刀子沒什麼區别。
元旦假期第三天,甘霖冒着首都環境治理卓有成效所以十年難遇的沙塵暴前去面試,他身高一米八,體重一百二,一瞬間明白了自己的定位,他太纖細柔弱了,風吹得腳下就像是沒有根一樣,走路直打飄。
他需要一個堅實的臂膀。
“工作定了我一定得找個對象……啊呸,呸!”老天爺借風給了甘霖一嘴沙子。
他本來是想奢侈一把打個車的,奈何這個天氣,這個地方,等了半個小時都沒有人接單,隻能坐地鐵過來,步行這最後的一點二公裡。
偷感很重地貼着牆走了半小時,他終于看到了隻來過一次的,那棟破敗的歐式小城堡,一眼看去找不到一扇玻璃完整窗戶,尖頂高塔裡感覺會探出頭發花白、皮松肉皺一身灰的長發公主。
牆角鑲嵌着古迹保護銘文卡,就連一圈的圍牆都破破爛爛的,鐵欄杆上全是鏽迹。
沙塵肆虐、陰風陣陣,就跟恐怖遊戲裡最終大BOSS的副本似的,放在平時,甘霖絕對不會踏進這種地方一步,不是膽小,就是惜命。
但現在,這個小城堡就是他這次要去面試的地方,很有可能還是以後他要工作的地方,所以他隻能擡腳走進去。
踏進大鐵門的一瞬間,眼前的景象瞬間變化,他經曆過一次,但依然被驚得拍了拍胸口,配合地張嘴,“哇哦,不愧是神仙辦公的地方。”
不光是一瞬間感覺不到任何風的存在,就連入目的地方占地面積都比站在外面看到的擴大了三倍不止,圍牆雖然隻是幹淨規整了一些,但上面貼着不少符篆。
破爛小樓變成了有着華麗蒂芙尼玻璃窗戶的歐式城堡,實木雕花大門旁邊還挂着白底黑字的單位标牌,上面寫着“神仙駐凡辦事處”七個大字。
小樓前的空地也比站在圍牆外看的時候大多了,就跟小廣場似的,是單位停車場,此時不光停着豪車,還拴着好幾隻一看就不是現實中會有的動物。
甘霖知道,那些都是某些神仙的坐騎靈獸。
他擺擺手,和離得最近的那隻身上的白色皮毛發出瑩瑩柔光的類似鹿一樣的靈獸打了個招呼,對方驕傲地偏過腦袋,鼻子裡噴出一股不屑之氣。
甘霖無所謂地咋舌,“啧啧,你是被神仙屁股坐過的,你厲害。”
他拍着自然卷的毛腦袋往裡走,肉眼可見的從頭發裡拍出很多沙塵,就算戴了口罩臉上依然滿是粗粝感,口罩的鼻孔處也因為呼吸出現了兩坨灰白色的沙塵印子,“服了,神仙面試都不用看天氣嗎?”
他看了眼手機上的短信,進了大門右轉上了電梯,看了眼面闆,遲疑地按下了二樓。
這棟建築看上去最多隻有四層,和索菲亞教堂差不多大,但電梯按鍵居然有十二層,地上十層地下負兩層,果然神異和靈異根本沒有分界線。
走過光線昏暗的走廊,站在201号辦公室前面,甘霖看着門上“非正常事件處理科”的牌子,深吸了口氣,正要敲門,門已經自己打開了,明亮的白光讓甘霖感到炫目。
他眯起眼睛,隻能看到窗邊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姿勢散漫地坐在窗台上。
“你遲到了。”
好像雪山的風拂過古老的青銅鈴铛,清淩淩的寒意中又帶着無數歲月沉澱的滄桑,那聲音讓甘霖有一瞬間的發愣,心裡癢癢的。
回過神的他雖然很想把對方的腦袋塞出窗戶感受感受什麼叫沙塵暴,但也隻是歎了口氣,擺出社畜面對上司的标準微笑,“抱歉,不會再有下次了。”
“進來。”男人說着看向窗外,“這種天氣,你可以申請換時間,或者申請公車去接你。”
甘霖默默挑了挑眉,神仙居然也能說人話,不過這種事情,拜托下次能不能早點說。
“謝謝領導關心。”說完他走到了辦公桌前,将手中裝着檔案和簡曆的牛皮紙袋放在了桌面上。
逆着光甘霖看不清男人的長相,但他看着男人腳尖一點就從窗台上下來,甚至比坐在窗台上的時候還高,眼神不自覺地就落在了對方裹在黑色西褲裡的大長腿上,沒辦法,他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沒啥理想抱負和追求,就是好點男.色。
“有什麼問題嗎?”男人打了個響指,辦公室的燈“嘩”地一下全亮了。
甘霖這才反應過來根本不是逆光讓他看不清對方的長相,而是辦公室裡太暗了,外面黃沙漫天,能見度不超過五十米,誰家好人室内不開燈啊。
燈一亮,甘霖心裡那點壓抑消退不少,擡頭看清男人的一瞬間,心裡的青銅小風鈴瞬間變成了一口裡面能藏三個壯漢的巨大銅鐘,聲音随着震蕩酥麻了他的四肢百骸到每一根頭發絲。
他之前也曾見過一位驚為天人的男神仙,膚白貌美,淡漠如水,清俊精緻帶着少年感,他當時還花癡了幾秒。
眼前這個男人同樣風姿無雙,但甘霖卻在他身上看到了矛盾的氣質。
對方眉眼深刻,骨相立體,鼻梁如峻峭山峰,深邃的眼窩中漆黑的眸子如同灑滿星輝的夜空,臉頰瘦削,颌骨淩厲,唇角分明,是一種充滿着混血感的英俊。
再加上他平整細膩如牛奶巧克力的深色皮膚,卷曲蓬松的半長頭發在腦後随意紮了個很洋氣的小揪揪,讓甘霖覺得他簡直就是會出現在秀場外面被一群攝影師圍着拍照的模特。
男人右耳帶了個寶石耳墜,金環下面是一個金色珠子,再往下是一塊湖藍色的雨滴形寶石,随着他的動作折射出冷色調的光華。
就是因為這個耳墜,讓他即使穿着西褲襯衫,也依然有股濃厚的異域風情和複古氣息,像是壁畫上會出現的古代少數民族。
對方孤絕冷傲地站着,嚼着口中的老冰棍,面無表情地又問了一遍,“有什麼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