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桌上,電腦、圖書、草稿紙散亂擺放,夏禾言把攤開的書本夾上書簽阖起放在一旁,鼠标輕擊喚醒休眠的電腦,思考片刻,就着光标的位置繼續敲擊鍵盤。卡頓時,就拿起桌上的草稿紙,理理思路,接着敲。
從前夏禾言看小說時隻覺得劇情爽快,作者好會寫,不曾想過故事背後的辛苦,直到自己寫小說,夏禾言才體會到有多艱難。先前他因為曆史背景的原因,光曆史就研究了一個月,如今又為了劇情發愁。
草稿紙上不僅畫着導圖,更随處寫滿了夏禾言閃現的靈感。
夏禾言盯着草稿紙上的一處沉思,過了很久,才試探的在電腦上敲下幾個字。
他想他知道姜振要斷的第一個冤案怎麼寫了。
姜振辭别母親後,決定西北方向而行。距離國都越遠的城鎮風貌越是質樸,位于國都西北的武城更是黃土漫天,民生凋敝。
姜振騎馬多走鄉道,一路上途徑多個村、縣,雖不夠繁華,但所遇百姓皆為熱心之人,一路上并未受什麼苦。
一日,姜振在趕路途中突遭大雨,西北少雨,本以為這次雨也是來得快去得也快,怎料雨越下越大,冒雨趕路的姜振找到了一處破廟,破廟中有些别人遺留的幹柴,姜振用火折子點着了幹柴,決定湊合一宿。
烘烤衣服間,遇到一位前來避雨的老伯,老伯挑着扁擔籮筐,渾身濕透還發着抖,姜振不忍,招呼老伯一起烤火,分食幹糧。
老伯有些拘謹,連連推辭。姜振不欲多說,直接把手裡的幹糧一分為二,将老伯拉到火堆旁。
溫暖的火光模糊了老伯與姜振間的距離,一老一少聊起了家常。
“多謝公子,若不是今日遇到你,我這把老骨頭隻能生抗了。”
“舉手之勞。”
“公子如何稱呼啊?”
“扶清。”
“你這名字怪好聽的,讀書人吧?怎麼來了我們這偏遠的地方?”
“讀過一些,出來見見世面。”
“見世面,那你可挑錯地方了。”
“怎麼說?”
“武城黃土漫天,莊稼不豐,窮得很啊。來這裡能看什麼?不如去那江南,聽說那邊很是富庶。”
“黃土漫天看久了也有一番意境。我一路走來發現這裡民風淳樸,百姓熱情,受了不少幫助。”
老伯呸了一聲:“民風淳樸?”
姜振眉毛一挑,直覺有什麼隐情,“難道不是嗎?”
老伯恨恨咬了一口幹糧,咀嚼着,不吭聲。幹糧粗澀,老伯費力咽下,又咬了大一口,直到這口咽下才開口,“扶公子,有水嗎?”
姜振将拿在手裡的水袋遞給老伯,老伯拔開塞子灌了幾口,一抹嘴,看向姜振,“你說你讀過書,那你一定識字,能幫我寫張狀紙嗎?”
姜振看着老伯通紅的雙眼,從行囊中拿出紙筆,“您說。”
老伯又灌了幾口水,緩緩道來。
老伯姓莊,是武城興縣雲台村的村民,北國鼓勵開荒,雲台村的村民每人分到了兩畝荒地,但分配的荒地離村太遠,挑水種植都不方便,為了養活老小,村民一直是邊租種地主王天安的耕地邊開荒。
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忙活一年,八成給了地主,餘下二成養活老小,雖不能頓頓吃飽,但也不至于餓死。想着遠處的荒地,開墾完就能産糧,賦稅隻要三成,雲台村村民雖然過得苦,但也心存希望。
直到,興縣來了一位新知縣,一切都變了。
“王天安買通了新縣令,狀告我們不交佃租,強行搜刮走了我們的糧食,還要收走我們的荒地抵租。”莊老伯說到悲處抹了抹眼淚,“佃租是每年新糧的八成,今年的佃租我們早就全數交了啊!王天安收了糧卻說沒收到,黑了心啊。”
“我們全村人都指望着荒地這點念想活了,你說,皇上下旨給分的地,怎麼他們說收回就收回?”
姜振安慰莊老伯,“不會,聖上金口玉言,絕不會朝令夕改。那您是要狀告知縣?”
莊老伯哽咽,“是的,存糧剛被搜刮走,村裡的壯年就去了縣衙報官。那狗官問都不問,就将去報官的幾人抓進了大牢。村長帶人去理論,直接被打了20棍,擡回來人就不行了。現在村裡剩下的不是女人小孩,就是一些老骨頭了,我還算硬朗,我要去找知府伸冤。”
姜振聽完莊老伯的哭訴,眉頭緊鎖,“王天安買通了知縣,您可有證據?”
莊老伯聞言,大怒,“你這後生如何說話?!若是怕惹事直接拒絕就是,何必說出這種腌臜人的話來!”
姜振表情淡淡,“沒有證據,您去到知府面前也是白送性命。您可知污蔑朝廷命官是何罪?”
莊老伯呐呐,“我不是污蔑,我也沒有證據。”
“那王天安帶着家奴和官爺一起來搜刮的啊,還逼着我們在轉讓書上簽字畫押,這不是勾結在一起,這是什麼?”
“老天爺啊,你睜開眼看看吧,人間有冤啊!”
莊老伯猛地抓住姜振的胳膊,“扶公子,你大人有大量,老頭子我剛才昏頭了。我這次出來全村人湊了大半口糧和盤纏給我,這都是大家的活命錢,我不能就這麼回去,這狀紙你就幫我寫了罷,莫要害怕牽連,老頭子就是死也不會說出你的名字!”
姜振扶起莊老伯,“您多慮了,我不是因為害怕牽連。雲台村離此處遠嗎?我們回去收集證據,隻要有證據,不需知府我也能幫您申冤。”
莊老伯愣住,“當真?”
“當真。”
莊老伯當即就要給姜振跪下,“老天有眼啊!謝謝公子,公子大恩……”
姜振拉住莊老伯,“萬不可如此。”
“您先起來,天亮我們就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