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石二的身影消失于眼前，姜振調轉馬頭朝林外奔去。

他此行目的地隻有一個——那條能通往高山的偏遠小道。

太陽逐漸西沉，越行越覺視線昏暗，好在姜振一遍就記住了路，趕在太陽落下山前，踏上了通往高山的路。

月光清晖，姜振在坡頂與騎着棕色大馬的吳清誠對視。

果然，他那一撇沒有出錯，有人騎馬上了高山。

“姜振，你逃出來了！”吳清誠驚喜大叫。

姜振點頭，“吳公子，你也逃出來了。”

“是，你走後，我不敢睡一直在背地圖，結果還是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再醒來就是外面一聲巨響，我趁亂跑了出去。那些人我也放了，後來我就騎上了你說的馬，結果把我帶來了這裡。”

吳清誠驅馬和姜振彙合，“幸虧你來了，要不我還在發愁怎麼回京城。”

“是嗎？”姜振淡淡道。

吳清誠嗯了一聲，欲拉住姜振的袖子卻被姜振避開，“對啊姜振，你怎麼了？”

姜振定定的看着他，這次吳清誠沒有避開他的目光與他對視，姜振問他，“這回，你的表字可以告訴我了嗎？”

“你不是知道了嗎？我沒有表字。”

姜振聽到吳清誠的回答不覺意外，隻問，“真正的吳三去哪裡了？”

吳清誠撩起一绺頭發把 玩，“不知道，也許在哪裡服徭役吧。”

姜振面色冷凝，“你們搶劫過路行人的錢财還不夠，還要掙這種錢？”

“這種錢？”吳清誠哼笑一聲，“小時候，我還小，征役的人來我家，帶走了我哥。明明我家已經送去了大哥，他們還是不滿足，還要帶走我的二哥，隻因我家貧，出不起買命錢。我哭着喊着求别帶走我二哥，可他還是走了。”

“老天有眼，讓我有一天結識了一個大人物，我費盡心力巴結他，終于湊夠了買命錢。結果呢，我大哥身故，二哥滿身是傷，隻差一口氣也過去了。我将二哥帶回了村子，我心痛的要死，那些村民卻勸我人回來就是幸事？怎麼，他們的兒子可以賣女換錢去救，我家的兄長就隻配一句活着？”

“這就是你建起石寨，做這些買賣勾當的原因？”姜振質問他。

吳清誠雙眼布滿血絲，他咬牙切齒道，“姜振，我說沒說過，你這樣随意打斷人很讨厭？”

“抱歉，你說。”

吳清誠睨了姜振一眼，“你這少年真有意思。我們應該能做朋友的，可惜了。”

“你也很有意思。”姜振道， “你如今這樣實非你本意，不如與我一道見官，坦明真相供出主謀，國法森嚴不會誤判，你坐牢總歸有出來的一日，到那時候我與石二哥去接你，我們一起生活，到時自然可以做好友的。”

“說的我都心動了。姜判這般會說，怪不得，我哥會來求我放過你。”

姜振繼續勸他，“你既知我身份，就該知道朝廷早已知悉你們做的勾當，不如投降，與家人團聚不是你想要的嗎？”

吳清誠垂頭不語，姜振還欲再勸，卻見下方一道銀光襲來，他閃身避過，吳清誠欺身而上， “晚了，你出京城我們就接到了信，上面要你留在此地，你就必須葬在這裡！”

兩人纏鬥在一起，姜振起初惦記着抓活口，下手并不狠厲，然吳清誠一門心思索他性命，刀刀直沖要害而去，姜振抵擋了幾招，也下了狠手。

兩人打鬥至木橋上，木橋搖晃的厲害，姜振露出一處破綻，吳清誠飛起橫踢，姜振鹞子翻身抓住吳清誠踢過來的腿，借力将人制服。吳清誠狠命掙紮。

“跟我走，我已将你哥送到安全的地方，我保證，你認罪後，會和你哥會團聚的。”姜振按住吳清誠安撫道。

吳清誠聽聞，果然不動了，“我哥，真的安全了？”

“嗯，我将他送到了林外，至多一日，他就能到鎮上。去京城的信物我也給他了。”

吳清誠：“你說，我跟你走，真的能活嗎？”

聲音輕微，姜振聽不清，隻能湊到人耳邊去聽，“自然。聖上最是聖明。”

“那就好”，吳清誠輕輕落下三字，用頭撞擊姜振，見姜振制住自己的手松開後，反克住他，“姜判，下次聽不清也别離對手太近了。”

吳清誠不在乎姜振的沉默，繼續道，“看你對我哥不錯的份上，我們來打個賭吧。”

“若你從這裡下去，還能活着回來找我，我就跟你走。可好？”

姜振回頭望他，隻看到吳清誠飄揚的發絲，“那我還要問你讨一幅畫。”

吳清誠：“我的丹青可不比吳三。”

“無妨。”姜振皺眉感覺有什麼東西貼到了自己背上。

“斷案斧還你了。”吳清誠話音落下，将姜振推下了木橋。

驟然的失重，讓一貫裝酷的少年人罕見露出幾分錯愕。木橋之上，吳清誠站直身體看着姜振墜落，木橋之下，是一片山谷，月光輕微，山谷上空升起一層水霧，看不清地勢，吳清誠一雙水眸平靜無波，看着姜振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霧氣之後。

他伫立良久，恍然聽到谷底傳來一聲重物掉在地上的悶聲，才拔步離去。

橋邊，石開已等候吳清誠許久，見吳清誠過來，忙行禮，“首領。”

吳清誠嗯了一聲，“傷可有事？”

石開：“都是小傷，已經處理好了。首領，姜振那小子？”

“打鬥過程中，不敵我掉下去了”，吳清誠仰頭望天，“要下雨了，雨停之後，石開你親自帶隊去山谷搜人。”

“是。”

“首領，我們搜遍了山谷，并未找到那人的屍體。”石開清晨帶隊搜尋，到傍晚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