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張大爺過壽,張越送來的茶葉,說收到太多了,喝不完!”
“這是小茉莉過生日,讓我給你留的糖果!”
“這是二爸,哦就是許願爸爸,寄來的石頭!”
“這是袁月帶着小圓子去旅遊寄來的特産!”
……
客廳裡,周默看着面前一大堆東西,又聽着遲了了一一介紹它們的來曆,還沒聽完就已一頭霧水:
“張大爺是誰?張越又是誰?”
“小茉莉是誰?”
“房東為什麼給我寄石頭?”
“袁月給我寄特産?”
“哎呀,”遲了了無奈地看着他,“張大爺是張越的爸爸啊,張越就是……坦克,你還記得嗎?那隻胖柯基!”
哦——
周默恍然記了起來。
“小茉莉是我樓上1001家的女兒,之前有一次我在樓底下給她系鞋帶,你還撞見了呢!記得嗎?”
說起這個,遲了了又想起當初面前這人躲着自己的事了,哀怨地瞪了他一眼。
周默自然也想到了,心虛地擡手撓了撓眉梢。
遲了了繼續往下說:“二爸不是給你送石頭,是要給我的,他是搞地質研究的,經常收集這些奇奇怪怪的石頭,但我家擺不下了,一般這種情況,我都是把東西扔給許願,所以這一個,我也準備放在許願那個關起來的次卧裡。”
原來如此,周默對此沒有意見,點了下頭。
“至于袁月給你寄特産……現在不是暑假嘛,她帶小圓子出去旅遊了,我就托她幫我買點當地特産來嘗嘗。她覺得咱倆住樓上樓下,那幹脆就一起寄點過來吧!”
聽了這話,周默無動于衷地看着她:“你覺得我信嗎?”
呃,遲了了有一瞬間的心虛,但轉而又理直氣壯:“信啊!為什麼不信?”
周默挑眉看着她,半晌,又一次點點頭——這次是無話可說。
遲了了嘿嘿一笑,她才不會說袁月壓根就沒給他寄什麼特産,隻給自己寄了,是自己覺得不太合适,就勻出來了一些給他呢!
“那那些呢?”周默又擡擡下巴,示意她身後的另一堆。
遲了了茫然回頭一看——哦,差點忘了!
“這是張奶奶兒子送來的謝禮,張奶奶生病的時候他不是回來了嘛,知道是咱倆發現張奶奶病發的,等張奶奶一出院就拿了好多東西來道謝。張奶奶還特意做了點心呢,不過你當時好幾天沒在家,我就自己吃了,嘿嘿!”
周默對這倒無所謂:“老人家情況怎麼樣了?她兒子已經回去了?”
“嗯,回去了。”
說罷想起之前周默對張奶奶兒子意見挺大,遲了了又補充:“張奶奶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了,本來她兒子還說要麼把她接國外去,要麼自己回來,說什麼也不能再讓張奶奶一個人生活了——”
說到這兒,遲了了壓低聲音,一臉唏噓:“中間還哭了好幾次。”
“……你聽到了?”周默好氣又好笑地順着她話問。
“嗯啊,”遲了了說,“我睡得晚嘛,他都是半夜偷偷地哭。”
周默臉色稍稍沉下。
過了會兒,他又問:“後來呢?”
“後來,張奶奶怎麼都不樂意,她不想出國,也不想兒子放棄國外好不容易拿到的綠卡,還有前途和事業,最後雙方各退一步,張奶奶準備搬去養老院了。”
“就是,你之前說的那個能打乒乓球能彈琴的養老院?”
“不是,有點遠,離小張奶奶家更近一些,但環境據說還不錯。因為張奶奶兒子還是不放心,就讓小張奶奶兒子,也就是他表弟,時不時去看看,還說自己以後也會常回來看看的。”
周默沉吟片刻,倒也釋然了。
這方案雖然仍有不盡如人意之處,但也已經算是對各方都比較好的一種選擇了。
養老,說是一個家庭的問題,但其實也是一個社會的問題。它涉及的不僅是父母和子女,還有就業、住房、醫療等等個方面,甚至是宏觀經濟,和和時代趨勢。
如果僅靠家庭成員間的互相犧牲、遷就讓步,即便再努力再辛苦,也總有力有不逮之處。想要真正解決,或者隻是緩解這個問題,還需要整個社會的同心協力。
……
送完東西,又把工藝品送去次卧,遲了了磨磨蹭蹭,沒有立刻走。
周默打量着她,忍不住問:“你還有事?”
遲了了等的就是他這一句,忙不疊點頭:“有啊有啊!”
“什麼事?”
遲了了往旁邊蛋殼沙發裡一坐,興沖沖地探頭問他:“周默,你想了解一下你的目标客群嗎?”
目标客群?
周默眉頭一皺,用一種很陌生的眼神看向她。
這個用詞有點過于商務化,從遲了了嘴裡說出來,硬是顯得與她整個人的畫風都不搭,甚至很有些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意味。
“什麼意思?”他問。
遲了了眯眼一笑,又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繼續往下說:“咱們小區,最近發生了一件關于老年人的大新聞!我覺得吧,這件事背後肯定隐藏了什麼老年人生活需求的本質!”
周默更警惕了,卻又當真被她勾起了那麼一絲絲好奇,于是半信半疑地側了側身子,像是時刻準備逃跑的樣子。
“……什麼新聞?”
遲了了刻咳咳兩聲清了清嗓子,又坐直身子,一臉鄭重其事:“咱們小區對面,有個棋牌室,你知道吧?”
周默點頭。
那棋牌室就在小區正大門斜對面,他每次出門都能看到。
“棋牌室裡,經常有很多離退休的爺爺奶奶叔叔阿姨去打牌,你知道吧?”
這他就不知道了,他又沒進去過。
“不知道沒關系,”遲了了擺擺手,又說,“咱們小區和附近小區裡,就有不少老人沒事的時候就喜歡去裡面消磨時間。我去裡面看過,跟餐廳差不多,有開放式的大廳,也有小包間,反正都是一桌一桌的,可以認識的人一起組團去玩,也可以現場拉人組局玩——”
“不是,你怎麼進去的?”周默奇怪了,不都是中老年人嗎?
“我怎麼不能進去?人家開門做生意,又沒規定隻接待老人。”遲了了反駁道,“我就說我先進去看看,然後因為沒有同齡牌友又出來了呗!再說了,人家隻是工作日老人多,周末節假日也是有年輕人去裡面聚會放松的。”
“……”行叭。
周默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咱們小區5号樓,就有個大爺經常去裡面打牌,他牌友就像我剛剛說的,有小區裡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鄰居,也有别的小區的人,還有别人帶來的人。
“這位大爺呢,60多歲,退休好幾年了,孫子都快上高中了,結果——”
遲了了說到這兒,冷不丁一刹車,目光炯炯地看着周默。
“……”
周默很想告訴她:你這說書的本事有點差。
但頓了頓,還是配合地往下問了一句:“怎麼?”
遲了了滿意了:“結果!前幾天大爺的老伴兒突然鬧上了棋牌室,還搬了個小馬紮坐在棋牌室門口大哭,說大爺他在棋牌室裡——”
“呃……過世了?”
“啪”地一下,遲了了往沙發扶手上一拍:“出,軌,了!”
“???”
周默将這三個字消化了半天,最後眉頭幾乎都要打成死結了,也隻能發出一個極其簡單的字符——
“哈?”
這就是所謂的“大新聞”?
這是什麼八卦闆塊?
遲了了瞪着一雙眼睛看着他:“怎麼樣?震不震驚?!意不意外?!”
周默:呃——
“而且據說,出軌對象就是大爺經常打牌的牌友,是個50多歲剛退休的阿姨,喪偶好些年了!更抓馬的是什麼你知道嗎?這位阿姨對這位大爺——沒,意,思!她是為了另一位大爺才經常去這家棋牌室打牌的!”
遲了了越說越起勁,最後對這既狗血又充滿人性複雜面的真實故事發出一聲悠長的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