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後面的時辰,長公主發了慈悲讓極影去見她的父母,她沒跟着,隻是站在昆侖山的門外,望着山頂,眼中透着一種祝爻也說不上的感覺。
說是思念故人似乎不像,說是想見裡面的人感覺又有點奇怪,祝爻的直覺告訴她長公主并沒有在思念任何人,她單純地是在看風景。
祝爻理解不了這破山頭有什麼好看的,可她眼下無事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又不想下山去看極影和父母上演一副感人肺腑的親情大戲,于是就挑了塊幹淨的石頭陪着長公主欣賞起了昆侖山的風景。
入目除了白還是白,祝爻盯着那一望無際的雪,難得有了幾分閑情逸緻,要是身邊有酒就更好了,再搭個破草棚,坐在草棚下煮酒觀雪,豈不快哉。
如此想着,祝爻仿佛聽到有人在說,有酒就好了。
“坐在廊下觀雪,再煮一壺酒,有了熱酒暖身子便是再冷也值了。”
循着聲音,祝爻偏過頭,看向長公主的方向。長公主倏地話鋒一轉,歎息道:“可惜了,再也找不到能和我一起喝酒的那個人了。”
那個人……是宗明盛嗎?
不該啊,這兩個人差了那麼多歲數,怎麼可能有牽扯。
修道者可以随心意把自己的容貌留在自己想要歲數的相貌,宗明盛對外一直是中年人的模樣,還留了滿嘴的胡子——實際是他懶得刮,祝爻不太相信這樣的他能讓人有什麼欲望。
玉箫被祝爻扔到手邊,這時,有一縷絲線纏上了祝爻的手指,祝爻感應到,低下頭去扯這根線,這根線的尾端傳來青鸾焦急的聲音,“祝爻你那裡怎麼樣?!”
“我沒事,你那邊怎麼樣?”
“你那邊解決快點出來吧,謝言知他……他出事了。”
祝爻抓起玉箫跳下石頭,“他出什麼事了?”
“一時半會解釋不清,總之他現在性命是沒什麼問題,就是……性格變得很一言難盡,不系不知道對他做了什麼,他也控制不住謝言知了。”
“我知道了,等我三刻鐘,我這就出來。”
這裡是極影過去的回憶,在這個回憶裡,祝爻可以改變回憶流失的時間,無數的景象匆匆從祝爻身邊路過,記憶的碎片不算變化。
然後,在某個時間點,所有的記憶碎片再次彙聚,形成一幅畫面。
畫面顯示的是極影和長公主在回皇都的路。兩個人和之前一樣,誰也不搭理誰,馬車裡照舊靜悄悄的。
祝爻坐在屬于她的位置上,沒有再用手指扣車壁,她把頭探出車窗外,望向不遠處将要經過的地方。
木落村。
極影喜歡那人進京趕考落腳的村子,也是他二人相遇的地方。
極影當年出事後,祝爻就借助千絲的力量查到了那些,道理上說千絲是不可能錯的,可是,那些事情疑點太多了,前後也很矛盾,祝爻也是将信将疑,明明極影和長公主在極影認識她喜歡那人前就認識了,為什麼千絲卻說她們不認識。
現在看來,全是長公主的手筆。
又或者說,是極影喜歡的那個人在背後搗鬼。
長公主一行人進到村子裡,便在村子裡找了家客棧歇了下來。
現下正是進京趕考的時候,客棧剩的房間很少,長公主把剩下的房間包下了,擡腳就要上樓休息。
忽然,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
“敢問姑娘,可否讓我一間房,我願意出雙倍的價錢。”
長公主轉身看向他,鋒利的眼睛像是一把尖刀,一寸寸地剜在他身上。
這人衣着樸素,儀态端正,身後跟了個十幾歲的書童,被長公主的眼神吓的不敢出氣,鎖着脖子躲在自家工資後面。
“你出的起?”
長公主沒有拒絕他的請求,可是也沒同意。那麼多人進京趕考,路上的客棧價錢自然跟着漲,這人一眼看去就是家中清貧,一身青色的衣衫能被洗的發白。
想來是沒有餘力去出雙倍的價錢,這裡距京城還不遠,而且進京後又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姑娘這是何意?我既然提了自然是出的起的。”
薛酒似乎看不到長公主眼中的殺意,一派翩翩君子風範,溫和有禮。
“好,我不收你錢,這個房間歸你了。”長公主把手裡的一塊木牌扔給他,嘲道,“有膽子住,也要能活下去,你如果能順利進京的話,就來找我吧。”
“最好拿出點真本事出來,我從不養閑人。”
長公主點了下還在發呆的極影,“随我上樓,這幾日你跟我一起睡。”
極影恍然地擡起頭,小跑地跟上去,“嗯,我知道了。”
長公主和極影上樓後,祝爻還在樓梯間站着,她看着薛酒和身後的書童耳語了幾聲,然後就拿着木牌起了相應的房間。
長公主那句,活着到上京什麼意思,難道有人要害薛酒。
會是誰呢?
不等祝爻想出答案,極影這個二愣子直接問了出來。
長公主抿了一口極影倒的茶,“你想知道有什麼東西想殺他?”
極影點點頭,眼裡滿是好奇,“對。”
長公主默然了片刻,“你認識他,和他很熟嗎?”
極影搖搖頭,“不認識,但不知道怎麼回事,他身上有個很奇怪的東西,會吸引我對他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