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這是無用的廢話。”
湯姆單手将羊皮紙揉成一團,投入紙簍中,對坐在腿上的男孩解釋不做記錄的原因,他不指望沉浸在悲傷中的春張能照顧到他的情緒。
可很顯然,才一歲的孩子沒聽出他滿不在乎下的嫉妒,嬰兒收回了目光,吮吸着拇指,瞧着書桌上無火自熱的奶瓶。
第三天,
“...大鳥非常憤怒,因為鳳凰對嗅嗅的偏愛,于是判了嗅嗅死刑!他怎麼敢?!因為自己的一時喜惡,輕易傷害他人,決定他人的生死,鳳凰怎麼還會愛他?我怎麼還會?每一次想起他,我都會聯系到他對你的傷害!連愛也變成恥辱!”
被反複強調兩人之間的愛情,湯姆已經徹底脫敏,再相愛那又怎樣呢?還不是分開了?
一個手下敗将。
湯姆揮動魔杖,嬰兒們被氣泡包裹,在半空懸浮,髒尿布自動解開,有序地飛往樓下洗衣房,憑空産生的溫水如噴泉沖洗,逗得嬰兒們咯咯笑出聲,換上幹淨尿布,孩子們在柔風的托舉下,重新落入搖籃中。
輕車熟路,湯姆甚至還有閑心糾正羽毛筆的錯誤,他接管了筆杆,強硬地将春張自我叙述的四五行删去,責罵道,
“真夠愚蠢的,我以為你至少能分辨哪些才是該記錄的東西。”
被施加魔法,訓練選擇記錄的羽毛筆頓時蔫了鵝毛,思想有限的它難以理解人類複雜的情感。
第七天,
“...但鳳凰當然還愛着他,血盟完好無損,有什麼比這更能解釋的呢?即使大鳥的行為将鳳凰置于危險處境,被人孤立軟禁,有悖他的原則,可他,依舊愛着他!嗚——”
“這才是最痛苦的,我本不該再愛他,卻無法控制,天呐,我無法控制,可我還,我還認為我能理智地斷開關系,可我連他這樣罪大惡極都無法停止——我怎麼能這樣?”
春張大聲哭泣起來,這将坐在地上玩積木的孩子吓得往湯姆身邊聚攏,五六歲的年齡已經能理解一些情感。
但此時的湯姆也滿臉陰霾,被托管的孩子們進退兩難,他們小心翼翼地攥着湯姆的褲腳,希望從大人這獲得安全感。
這找錯了人,湯姆想,他厭煩這些弱小的,嘈雜的幼兒,因為驚吓呵斥而顯得安靜的孩子才更符合他的利益。
或者說符合大部分的利益,包括科爾夫人和伍氏的幫工,死氣沉沉的孩子才好管理,除了春張,她總是樂意在範圍之類讓孩子們鬧騰一點。
冷處理是最好的回應,可等春張清醒過來,她會因為無意識的傷害而備受折磨,湯姆深吸一口氣,壓抑着内心對偉大“愛情”的嘲諷,抱起了小女孩,哄騙着他們,
“見過魔術嗎?”
回答的童聲參次不齊,湯姆抽出了魔杖,
“閉上眼睛,我帶你們去一個完美的遊樂房,誰睜開了眼,誰就會被取消資格。”
對大人的敬畏讓孩子們用手緊緊捂住了眼睛,高級的空間擴展咒被施展,原本狹窄的單人間變得寬敞,木馬、娃娃、火車和模型從附近的富人區借用,填滿了這一方角落。
再次睜開眼,孩子們看到的就是曾趴在櫥窗瞧見過,但無法觸碰的高級玩具。
獲得玩具的喜悅讓孩子們很快忘記了床邊瘋瘋癫癫的春張,他們歡呼着踩上柔軟的羊毛地毯,哄搶心儀的玩具。
第十天
“最後,鳳凰和大鳥被逼迫着決鬥,鳳凰是最終的勝利者,大鳥被囚禁在高塔之上,兩人直到死亡也沒再見面。”
春張終于說到結局,情感的宣洩讓她恢複了點活力,和對外界的感知,她有時精神亢奮,就會走出房門到餐桌吃飯,笑着和朋友打招呼,似乎一切都在好轉。
落下最後一點,湯姆完成了原始軌迹的校對,并沒有想象中的滿足,對春張無法擺脫的情感,讓他連報複都不痛快。
貓頭鷹帶着厚厚一卷羊皮紙飛入黑暗,湯姆隻能期待麗塔惡毒犀利的文筆,磨快真相的利刃。
“那麼,一切都結束了?”
春張遲疑了一會,她無法感知到重新開始的信号,就像她從沒意識到自己情緒已經崩潰,等春張回過神來,一切就無力改變了。
但她明白,她該給湯姆一個确切的回答,結束這場無病呻吟的消沉了,她本該是照顧者猜對,她對湯姆負有責任,
“我想是的。”
可隔天,春張又恢複了原樣,她照舊哭泣,抗拒交流。
隻是因為那是一個大晴天,天空湛藍,就像索瑪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