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聲”開張一周多了,冷冷清清,進來過的人能用十個手指頭數得清。其中包括祝姚、徐照霖和常駐人口聞序。
杜甯揚有這個心理準備,在外人看來她還怪樂得悠哉。
聞序去盧老師畫室當助教過渡,計劃掙到買筆記本的錢就收手,上四休三,算得上早出晚歸,和杜甯揚處成了名義上和實際上的室友,除了見到她在電腦前頭塗塗畫畫,就是見她把進來的小年輕趕出去。
“成年了麼?”有天休息,他聽到她在樓下懶洋洋的聲音。
“成年了,”對方的聲音有點嫩,語氣弱弱的。
“身份證拿出來看看,”她拒絕得幹脆,很有經驗的模樣。
“忘帶了,”你來我往。
“那不成,”她挑破,“或者你監護人過來,簽個保證不找我麻煩的保證書,我就給你紋。”
對方悻悻地走了。
那天也是巧了,沒過一會兒又有個成了年的姑娘過來,在店裡呆了段時間。聞序撿了個耳朵聽,噢,原來是要胸上紋男朋友的名字。
“不成。”
這是做生意的态度麼?姑娘懷疑自己聽錯。
非但“不成”,杜甯揚恐吓她,“你把手伸過來,我用機器紮你一下,你看痛不?”
“還行吧,不痛,我挺耐痛,”這老闆娘還真刺啊?姑娘咬着牙,從牙縫裡擠出字來,“哎喲——紮!”
“這是針,當然紮,”杜甯揚笑吟吟地問,“你對象叫什麼名字?”
對方說了一個筆畫略多的三個字。杜甯揚說:“到時候你們一分手,洗紋身更痛,你對象名字太複雜了,以我的經驗洗一次還不夠,至少得洗十次。”
“誰說我們會分手呢?”
杜甯揚把毛衣袖子往上撩,左小臂上是一株薔薇花,“看到這裡沒,仔細看,是不是有兩個字母?洗紋身太疼了,我這隻好做覆蓋。”
“還好隻是倆字母,”她感歎道:“要跟你一樣傻乎乎地聞漢字,我腸子都得悔青了。”
杜甯揚又看了眼這姑娘,是很乖巧的打扮,于是語重心長地說:“你回去考慮清楚吧,你作這麼大的犧牲,你對象好歹也陪你來,要紋一塊兒紋。”
那姑娘這才被“勸退”,下了很大決心似地說:“那我要是帶他來了,你得給我們打折。”
“我免費送你們,”杜甯揚擺擺手,又轉回電腦屏幕前面,完善她設計的紋身貼紙。
姑娘灰溜溜地走了,帶走店裡短暫的人氣。
聞序換了身休閑裝下樓,打趣道:“成天就看你趕人走了,你這是‘回聲’少年開導所,天天開導問題青年,防止他們‘誤入歧途’。”
杜甯揚皮笑肉不笑,嘴角抽抽,“管好你自己。”
“給我再仔細看看你那胳膊,”聞序湊到她跟前,“之前隻覺得那花挺豔,沒想到下面還有某人的名字字母。”
“你偷聽我講話——這是商業機密,”杜甯揚用力拍開聞序的手,“起開起開,别耽誤我做正事兒。”
他一下來勁兒了,小孩似地不依不饒,“給我看看麼。”
杜甯揚隻好把胳膊掄起來,把袖子撸下來,露出蔥白似的小臂,薔薇花妖冶地紅,“我框她的,沒有什麼前任的字母。”
“‘WY’是誰?”
的确沒有祝賀的字母,但還是有倆字母。
“一朋友,”她急喇喇地把手臂收回來。
這倒是個新角色,聞序問道:“怎麼沒聽你提過,我認識麼?”
她身上是有好幾處紋身,除了這塊兒有字母,其他地方全是圖案,沒紋祝姚、沒紋徐照霖、連祝賀都沒紋,卻紋了一個沒啥蹤迹的“一朋友”。
“你當然不認識,”她急急忙忙地抽回手,做賊似地。
“男朋友還是女朋友,”不知怎麼地,聞序心裡萌出股醋意,雖然他壓根沒有吃醋的立場。
“女的,”杜甯揚忽然有點不耐煩,“别再問東問西了啊——我奉勸你。”
“哪天約出來一起吃飯呗,我都沒見過,”他很确信她是超級無敵大直女,對這個“WY”很放心。
杜甯揚嘴上說着“想得美”,腦海裡卻一點一點浮現出吳憂那張近乎完美的臉,既美麗,又年輕,永遠停留在六年前的容顔。
原來,她已經去世這麼久了。
“不逗你了,”聞序看了眼時間,“餓了沒?我去買午飯,你想吃什麼?”
他們已經無所謂請不請了,花錢花得模糊随意,好像進入了搭夥過日子的狀态。
“想吃北街那家牛肉粉,加麻加辣,再來個小油餅,”提到午飯,杜甯揚瞬間恢複了沒心沒肺的狀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