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下午見,去釣魚,結果杜甯揚和祝姚轉眼就忘得精光,摁掉午睡鬧鐘,在夢裡和周公釣魚。
再醒來已經是太陽要落山,群消息達到了驚人的99+,說是已經到燒烤的地兒了,蚊子巨多巨毒,還沒出發的趕緊折返去拿花露水。
Echo:我帶,兩瓶夠不夠,不夠我和桃桃再去買。
Aka閃閃:我這也有,阿杜我們一塊走 >.< @Echo。
Echo:得,樓下彙合。
還沒走近,就聞到一股子燒烤烤焦的糊味,愛組織的好青年忙得不亦樂乎,圍着烤爐四處轉,扇風的扇風,點火的點火,調料跟不要錢似地下。
來的第一波人已經吃上了,吵吵鬧鬧地嘲笑那幫男生,三十個人,愣是一條魚也沒釣上來。
“真是能耐,我都服了,釣空氣釣出了奇,把别人老闆的杆子掰斷了兩根。”
“你還敢說我……你自己就很牛逼嗎?哼,狗屎!”
“吃飯時間,講點文明,世界和平,世界和平。”
杜甯揚趕快湊上去,把花露水随手遞給站在最外圍的人,“花露水來了,誰要塗自己拿。”
聞序接過,擰開蓋子,朝杜甯揚的方向搖了搖,“你不塗?”
“我塗過了,”杜甯揚心悸,原來是聞序啊,他換了件深灰色短袖,天黑下來,差點沒認出來,“你塗吧。”
她腦補他的少爺生活,他自己塗過花露水麼?是不是身邊總跟着跟小丫鬟,忙前忙後地服侍他呢?想着,語言體系失效,猶如脫缰野馬——
“或者你要我幫你嗎?”
聞序倒花露水的動作一滞,看都沒看她一眼,“不用。”
什麼嘛,好像被她騷擾了一樣……丢臉死了,杜甯揚趕快找借口開溜,“那你記得給别人用!這瓶我不打算帶回去了!”
等步伐跑遠,他才發覺自己的臉發燙,毫無疑問地,他是害羞了。什麼人呐,突然說這種話。
如果他回答“好的”會怎麼樣?可惜不能重新回答一次。
熱心的男同學們終于接對了露天音箱和話筒的電源,古老畫質的小屏幕亮起,宣告又一項娛樂活動啟動,“快點快點過來點歌,來晚了要排隊!”
“我幫舒禮襄和裴沛點一首《你最珍貴》,獻給這趟難忘旅途!舒禮襄最會唱這首歌,賊深情!”
“我他媽的謝謝你!你人怎麼這麼好呢?”
舒禮襄一個長腿跨步,走到屏幕前,掐正點歌人的大腿。
可惜去晚一步,已經點上了,古早機器很笨,不能切歌,不能快進,隻能老老實實地跟着一句一句唱。
說時遲那時快,話筒被快準狠地塞到了兩人手裡——
裴沛躲在舒禮襄身後,顯然是害羞到了極點,舒禮襄拉起她的手,還真就開始唱了。
“明年這個時間,約在這個地點……”
“記得帶着玫瑰,打上領帶系上思念……”
……
“未來的日子有你才美……”“未來的日子是否很美……夢才會真一點?”
雖然才在一起不到二十四小時,但配合确實很默契,後來據知情人士透露,他們很早就用MP3分享這首歌,早有準備,歌詞都背得順溜,露一手簡直小case。
而現場不知情的女生們,被這一刻打動得都快哭了,十六歲,草坪,空中飄揚的火星子,你一句我一句,來來回回,太浪漫了。
杜甯揚和祝姚并肩站着,顯然是最受震撼的那一批,眼眶不知道咋回事,濕濕的。
操,太羨慕了。
雖然昨晚熄了燈祝姚和她打賭,這樣的戀情最多堅持仨月,看起來般配,實則是兩個學校,兩種階層,轉眼一個要出國,一個要玩命死戰高考,不分道揚镳她祝姚改姓杜。
她一邊認同,一邊讓祝姚嘴巴積點德,但暗暗許願,真心希望這倆人能長久圓滿。
不過,此時此刻她又在想,能這樣在夏夜對唱一次,就算明天分手也值了吧?或許那時她的愛情觀已經初具雛形,管那麼多,先瘋狂再說,結果嘛不重要,順其自然就好。
唱到最後一句,“我願意這條情路相守相随,你最珍貴”的時候,她隐約感受到一陣強烈的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
順着強烈感應的方向,她對視上了聞序的眼睛。
是錯覺嗎,那雙陰郁的眼睛,好像在跟她告别,好像在對她說“我舍不得你”。
她沒像之前那樣躲,隻是直直地回望過去,眼神裡帶着疑惑。當然要疑惑,因為他也沒有移開視線,隻是認真而勇敢地看着她。
直到這首歌曲落幕,來來往往的人群遮住彼此的視線。
那是他們十年間最後一次見面。
背景音是:你最珍貴。
-
“月亮比星星大,還亮,你現在重新許願也是一樣的。”
“我哪知道當時許的願你有哪些成真了,有哪些沒成真?一個願望能許兩次麼?”
“那你許了什麼願?我們對對呗。”
那天晚上同學們大着膽子搬來幾箱冰啤酒,一人幾口倒沒喝多,但臉都紅彤彤的,往回走的時候以瘋裝邪,走得歪歪倒倒。
他們約好後天晚上一起翻到屋頂上看流星雨,連“作案地點”都勘探好了,女生宿舍的屋頂是尖角的,坐一晚上咯得屁股疼,男生宿舍屋頂連着一個小天台,門鎖着,但要翻過去。
你拉我,我拉你,全部都能翻過去,整整齊齊,就是得擠一擠。
聞序也喝了點兒,跟在人群裡,興緻高高。
他覺得這趟旅程非常好玩——他看到杜甯揚吃雞翅的時候,小心翼翼地把糊掉的地方剝下來放紙巾裡,結果剛弄好就被祝姚一口奪過去吞了;也看到嗜甜如命的杜甯揚喝啤酒,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結果苦味還是讓她龇牙咧嘴。
他很後悔沒帶個相機過來,偷拍她幾張照片,帶到美國去留點念想。
很美好,就記在心裡吧。
回到宿舍,剛洗漱完躺下,就接到韓玲的電話。她語速很快,不帶情感和停頓地通知他:“下午家教過來給你估了分,應該差不離。加錢約到了後天在北城面談簽證,明天一大早老杜來把你直接接到機場,順利的話七月底就能過去。”
夜晚吃燒烤的時候,他擡頭看了看天空,星星密布,看起來是會有流星雨的樣子,他沒看過流星雨,這玩意有錢也買不來,還真挺想跟他們一塊兒瘋一次,翻到天台上去,多許幾個願望,替他自己,也替杜甯揚。
看到舒禮襄和裴沛十指緊扣地唱歌,歡歡喜喜的模樣,他也動了心思,不想瞻前顧後了,幹脆就告訴她他喜歡她,已經喜歡了大半年,不管她什麼反應,也無所謂她答不答應,就勇敢一次,不給自己留遺憾好了。
回來的路上他跟在杜甯揚和祝姚後面,不遠處,步伐懶散,聽到她們聊天。
兩個人勾肩搭背,祝姚問:“戀愛腦今天羨慕嫉妒恨了吧?”
杜甯揚的聲音有一點含糊,“還好。”
“我不信,”祝姚斬釘截鐵,“你很向往,我看出來了。”
“這我不否認,但是我現在大徹大悟,”杜甯揚忽然站定在原地,聲音清晰了些,但前言不搭後語,“你說得對,這些都是上大學以後的事情,得找一個特别特别合适的,要不然容易吹。”
聞序止住步子,清醒了。他想自己大概也是喝多了,很快連面都見不上的人,還企圖告白,簡直瘋了。
即使微醺,頭暈,也不想給她無憂無慮的生活造成一絲一毫困擾。
“不過你期末考試進步挺大,我姑且相信你,”祝姚拽着杜甯揚往前慢慢地走,“說到這個我是真佩服你,半學期能多考六十分。”
“那是因為基數小,嘿嘿,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上淮美的分數線。”
當晚,聞序按男生們随口說的路線,先到屋頂,再翻到天台,望着靜止的星空許願。
希望杜甯揚考上淮城美院。
希望杜甯揚平安,健康,得償所願。
希望杜甯揚永遠是杜甯揚。
希望聞序和杜甯揚還能有機會再見面。
希望聞序勇敢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