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上我來找你,你先忙,别被逮住了。”他調侃她,語氣裡也有了隐隐的笑意。
“等等,方知曉,我發現你的腿好像可以治了。”她幹脆直說,反正他雖然很愛逃避這個問題,但好歹對她更能敞開心扉一些。
那邊的反應果然不太自然:“啊……?哈,又逗我開心呢?”
“沒逗你,這裡在研究腿骨矯正和神經再生手術,我想帶你看看。”她認真道,“你之前總在我面前裝作不在乎,又偶爾顯得很在意,那就面對。”
“馮清淺……”
——語氣中微妙的沉重又被她捕捉。
“你沒放下,我一直都知道。”她安撫他,“但你是很堅強的,現在有條件了,總要有勇氣嘗試吧?”
“謝謝你。”電話那頭,方知曉握緊手機,感動到再也說不出别的話。
第二天,馮清淺帶方知曉走進了專家辦公室。
他看着他腿部的x光片,點頭道:“保守的移植再生手術成功率不高,最新技術的會提高很多,你應該是國内第一批做這個手術的人,隻有國外的臨床經驗可以借鑒,就看你願不願意嘗試了。”
方知曉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那,成功率是……?”
“從技術上來說,我們都沒問題,不過有一點很肯定,你要有心理準備,你這個耽擱太久了,配合恢複期和複健,一般情況下,肌力可以恢複到三級左右,畸形會有改善,腳掌可以落地,或許可以單拐或脫拐行走,但想完全健全是不可能的。”
聞言,馮清淺看了看他的表情,後者似乎在思考。
“不滿意嗎?”她握住他的手。
他搖頭:“怎麼可能,總比沒有好。”
“手術是有恢複期的,恢複期内可能還是沒什麼知覺,要靠複健達成。”醫生看了看他,“你女朋友是護士吧,這一塊應該沒問題,明天做個體檢,過關了就可以預約手術了。”
“好的,謝謝醫生。“馮清淺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走出門診,她也差不多到了下班時間,今天他算是病人,也歪打正着地幫她完成工作了。
望着自己手機裡的那些通話記錄,她心一橫——反正狠話都撂出去了,那就不必再拘着了。
“走吧,我們去吃晚飯,我請你,為你加油打氣。”她拉着方知曉走出醫療中心。
轉頭給Andy發了消息:“我晚上自己回酒店,你自己走吧。”
他看着她笑:“是你帶我來的,應該我請你啊,小傻子。”轉念又一想,笑意淡了下去,“不過,你不要回去嗎?”
“晚點再回去。”她貼他更緊,緊到他控制拐杖的節奏都亂了。
他失笑,眼中卻仍然有擔憂:“所以,不聽家裡人話真的沒關系嗎?”
“聽話的話我們早就分手了。”她冷不丁冒出一句,吓得方知曉直接噤聲。
她看着他的樣子覺得好笑,卻輕輕歎了口氣:“所以,你可别勸我聽話,最不能勸的人就是你呀。”
他笑了笑:“那我隻能自己做得更好一點了。”
聽他這麼說,她心裡莫名一陣酸楚,他雖然沒有自憐的意思,可是這些話讓她想起了很多事,她身邊别的男人,别人的審判,那些加諸在她身上的枷鎖。
在多重選擇之下人們學會比較,很多人告訴她她身邊别的異性都比她的所愛要好,列舉條條框框證明,可是鞋子舒不舒服不是隻有腳知道嗎?他們又怎麼知道?
憑什麼,為她唱虛假的贊歌,吹捧年輕女人的潔淨單純,目的竟是弱化她們,幫她們做決定?
他們不配啊。
沒人可以質疑她的心智,指手畫腳她的人生。
也沒人可以定義方知曉好不好。
她望着他的眼睛:“憑什麼給他們證明,你就是最好的,在我眼裡是最最好的。”
他怔愣了一瞬,微微抿唇:“可那是你父母啊……”
“我父母并不會因為你有多努力就看見這份努力。”她搖頭,“我太了解他們了,他們隻是想要一個看上去完美的女婿罷了。”
“可……我确實不完美啊。”他輕聲道,“我早說了,隻是你很愛我,我很幸運。”
“你愛我,你會事事以我為重,你懂我的所有思想,你願意付出很多來愛我。”她站在晚霞漫天的街頭,忍不住緊緊擁抱了他,“所以說,他們想要看上去很完美的女婿,可我隻要一個真誠的戀人。官二代,富二代,還是圓滑的精英,這樣的身份并不能給一個男人鍍金,隻要他們一開口,我就能感受到他們有幾分真誠,對我有幾分看重,有沒有把我放在跟他們平等的位置上,這或許是受過傷害的我對異性的執念,可是就是這樣看似微不足道的執念,讓我覺得我有能力分辨,并且已經遇到了世界上最好的人。”
他伸出一隻手,輕輕把她攬進懷裡:“抱歉,沒辦法抱得太緊,但是,我真的很想抱緊你的,我其實并不偉大,因為覺得自己遇不到烏托邦式的理想愛情,就嘴硬說自己也不想要,可是,現在照樣沒辦法放手了。”
“所以,如果得到他們的支持和認可,我們就錦上添花地在一起,如果沒得到,我們就自說自話地在一起。”她聽着他胸腔裡熾熱的心跳聲,它一遍遍訴說着那些透明的誓言,磐石可鑒——原來早在你無數次看着我溫柔的眼神中,我就深陷了。
“我答應你不放棄,隻是,你也不能,太慣着我了,确實也顯得很不理智的。”他的語氣有些哽咽。
“好。“她重新挽住他的手臂,“可是你要知道,變得越來越好是為了我們兩個,不是為了那些虛假的認可。”
他重重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