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走,誰都沒辦法回頭。
殷謙在一片星河中相逢了熟人,熟的不能再熟,熟的他們流淌同一種血脈。
殷元樹。
最後的領将。
“啊,元樹哥……”殷謙打個招呼,本該嬉皮笑臉混不吝的發出欠揍的話語,但她咧了下嘴,表情回落,太多年了,故人相見。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不身處其中,誰也無法感受到歲月的殘忍。
殷元樹看着她,告知她:“老爺子走了。”
“哦。”殷謙幹巴巴的應一聲。
“殷家散了。”殷元樹繼續說。
“哦。”殷謙還能回什麼呢?
“你完成了你的夢想。”
這殷謙要辯解一下,“也還沒有。”
“你不用躲起來哭了。”
在二人錯位前,殷元樹正是殷家的繼承者,出身優越,少年桀骜,他是風光無限的殷氏少主,看人都隻用餘光微瞥,殷謙遭受種種不公的待遇,他看見了,他不在乎,他惡劣的落井下石,他享受他人的痛苦。
小殷謙什麼都做不了,她隻能躲起來哭,咬牙忍下所有不幸挫折。
她在哭呢,不知道矜貴的公子哥在窗邊俯視她。
一直看着她。
殷元樹已經記不清當時的心理,也許是覺得有趣,也許是在想殷謙接下來會怎麼做,他玩世不恭,惬意悠然的旁觀。
也許是在那一瞬間感應到宿命。
你的過去,我的未來。
身份地位的轉變隻要一天,一刻,一秒,一息。
他們奪走了殷元樹的王冠,歡呼雀躍的加冕到殷謙頭上。
從天堂到地獄,殷元樹連個緩沖都沒有。
殷元樹驟然領悟到嫉妒的滋味,“殷謙,我嫉恨你。”
“我嫉恨你!”
殷元樹眼眶瞬紅,神情兇狠,是被逼到絕路的虎豹豺狼,滿身血污,呲牙嘶吼,“為什麼你是作戰科,我是指揮系?”
“我考上了!”
“為什麼你是明光院,我是帝事廳?”
“我不比你差殷謙!”
“憑什麼!”
就因為該死的資源傾斜,殷謙輕而易舉奪走殷元樹的一切。
嫉妒是一種很可怕的情感。
它悄然生長,在誰都不知道的角落,慢慢的占據整顆心髒。
你以為你隻是嫉妒了一下,隻是嫉妒了這個瞬間。
但不是的。
嫉妒的是一個行為背後的情感。
嫉妒的是注視你的目光移向了别的地方。
嫉妒的是以為擁有的東西打開了扉頁,卻寫的不是你的名字。
嫉妒的是……
終于可以喊叫,可以宣告不再孤獨,但站在身邊的人蓦然變成了一抹幻影。
嫉妒的是,你像個卑賤至極的奴仆,興奮的捧上了溫暖新鮮的心髒,那是從身上剛剛取出的,你僅有的東西,你的一切,你渴望有人收下它,但幻影消失了。
沒有人在乎。
隻有你。
隻有你跪在地上,捧着一顆鮮血淋漓的心髒。
連光都會落幕,連光都會吝啬于落向你。
嫉妒是毒蟲啃噬心靈。
嫉妒混雜了憤怒,灼熱的渴望,自欺欺人的倔強,可憐,落寞,孤獨,還有那無聲呐喊着的求救。
殷元樹在月光照不到的沙漠。
殷元樹在日光從不會進入的深淵。
殷元樹看見人間笙歌燕舞,狂歡不歇,他嫉妒的心都壞了。
“殷謙!”
殷元樹朗聲大吼,“來啊,結束這一切!”
沖鋒!
沖鋒!
這是最後一戰。
阿拉亞距離成功近在咫尺,帝國與滅亡僅隔一線,無數人倒在曙光将現的黎明之前,更多的人死于晦暗難明的長夜。
不死不休。
最後一戰是新紀史中最慘烈的戰役之一,巨大的傷亡數字,是人們想象力的終點。
杜西岩殺入陣線,是什麼讓血親反目,骨肉相殘?
“杜西岩!”
“你殺死了杜家!”
“是杜家先殺死我。”
“我們沒有辦法!”
萬事難兩全,世上何來兩全?
杜西岩說,眼淚墜下,滾燙灼心,“是啊,我們理想相背,沒有辦法。”
趙家三子剩二,這兩個也都要沉睡在這戰場。
“趙雲歌,你終究姓趙!”
“那又如何。”趙雲歌輕蔑地反駁,“我厭倦了趙家的腐爛。”
“大哥,你們真的很爛。”
爛的環境,爛的品格,爛的規俗,爛的觀念,沖天的朽氣,快讓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