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沉眠走近張慎識,拱手行禮道:“張大人,您有何事?”
張慎識看着她擡起的手,入目一片紅,血迹凝固,卻刺目至極。
她看上去很不好,身形纖薄,臉色慘淡如霜,眉宇間隐含痛苦。
如此虛弱,竟還顧着向他行禮,問他有何事。
張慎識蹙眉,張了張唇,隻道:“你的手需要敷藥。”
俞沉眠這手确實不忍直視,誰看到都會關心一句。
俞沉眠放下手,試圖掩蓋傷口,不甚在意道:“小傷罷了,張大人是要了解西頭坡的事情嗎?”
張慎識胸口像堵着一塊石頭,俞沉眠對他公事公辦,張嘴閉嘴皆是公務,他們之間難道隻有公事可談?
張慎識默不作聲,俞沉眠當他默認。
俞沉眠勉強笑道:“此地不宜說話,我們找個地方……”
“去我府中。” 張慎識打斷她。
俞沉眠猝然擡眸,去張府?聊這些事情随意找個茶館酒樓便可,何至于要去張慎識的府邸。
張慎識一本正經道:“我需要記錄下來。”
又看了那觸目驚心的血迹,她的手需要敷藥。
俞沉眠不了解這些流程,既如此,她便應了。
章複池帶着顔春回到章府,正在外間焦急等着。
裡間圍了大堆人,侍婢、太醫等,傳來鬧哄哄的聲音,可無一不焦急緊張。
“快!拿藥來!”
“紗布!”
“剪刀!”
聲音此起彼伏,章複池踱着步,眼神緊盯着那扇屏風。
“孫太醫,她怎麼樣?”
孫太醫出來了,拿手帕擦拭着手裡的血,額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搖頭道:“箭直入心脈,力度之大,若再深入一寸,那就回天無力了。這姑娘還算有造化,撐着一口氣,能不能熬過去就看今天了。”
“孫太醫,她受歹人挾持,這一切本不該她承受,您務必要救回她!” 章複池焦急不已。
“章公子放心,已經給姑娘喝藥止血,老夫也會守在這兒,就看她今天能不能醒過來!” 孫太醫神色認真,可語氣不敢确定。
他行醫多載,這種情況就看老天收不收了。
章複池喃喃道多謝,一顆心七上八下,唯恐顔春出事。
章複池送走孫太醫,便踏入廂房,血腥味撲鼻而來,床榻上的人面色蒼白,氣息奄奄。
章複池屏住呼吸,不敢相信顔春已經命懸一線。
他邁步靠近,真正看清了顔春,毫無生機般,他渾身發冷。
章複池不自覺想到趙毅,憶起四年前的事,那一幕幕無法磨滅,總能刺激他,是他害死了趙毅。
他依舊能感到那晚的涼風,寒徹心骨,被敵軍圍困的他心如死灰。
趙毅出現了,趙毅堅定的神情給足了當時的章複池鼓舞,是趙毅救了章複池。
“幫我照顧好她!”
“章公子,我會帶你出去!”
章複池無時無刻不在自責,他走不出來。
而這次,顔春又是因他被抓,他怎麼過意的去。
章複池握住顔春的手,冰涼無比,卻不及他的心寒。
他啞着嗓子道:“顔春,你快醒來,你不是想救趙雲嗎,他已被我關起來,等你醒來親自去救,好嗎?”
“趙毅想你長命百歲地活着,他在天上看着你,你應該替他活着。”
“顔春,顔春,睡夠了就該醒了。”
章複池越說越難受,他兩天一夜沒有閉眼,可身體上的疲倦抵不過内心的煎熬。
四年前起,他就下定決心要保護顔春,鳳鳴樓魚龍混雜,一個女子如何生存,他假裝戀慕顔春,是讓大家知道顔春是他的人。
他日日跑去鳳鳴樓,也是想讓鳳鳴樓的人看着,他是多麼喜歡顔春,看在章大公子的面子上,城中人也能敬重顔春幾分。
這一切都是因為趙毅。
如今他不僅沒能保護好顔春,還命在旦夕,他實在難以接受,他隻會更加憎恨自己,他害死一個又一個人,該死的人是他!
他就該死在四年前,若不是他,趙毅又怎會死?
而兩個相愛的人也不用忍受陰陽相隔之苦。
章複池閉眼,淚水打濕臉龐,他無知無覺,不斷默念着快醒來。
後院西廂房,薛氏居高臨下看着下頭的人,目含威嚴,道:“此事你做得不錯,能不能活下來就看她的命了。”
千尋面無表情,冷聲道:“為夫人效命是千尋的榮幸。”
薛氏眼裡浮現滿意,千尋忠心耿耿,替她做了許多事,她也能省點心。
薛氏語氣輕緩,道:“你先下去吧。”
薛氏阖上眼,她本不想讓顔春死,最開始給過她機會,讓她入府,一輩子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不必像在鳳鳴樓那般卑賤。
是她不識時務,這次她被綁走,是殺她的大好機會,這怎麼能錯過呢?
隻可憐了複池,不過一個女人,他總會放開的,就像當初的宋予呈。
薛氏歎氣,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章府,隻願老天不要讓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