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平君忙着談生意,終于是和采繁布坊的老闆約定了代售手工織品的範圍和價格,心情大好。
或許,一個人的自信從掙錢開始。
病已也沒閑着,他把東市逛了個遍,沒想到,今日居然還遇上了杜家的三公子杜佗。
他站在一家酒鋪之外,是杜佗看見得他。
“殿下,進去喝一杯?”杜佗走出來,熱情地招呼他。
病已本身年歲尚輕,沒有飲過酒,前兩天在溫室殿初嘗葡萄酒的味道,覺得自己實在是欣賞不來。
這家酒肆氣派非凡,來往客人絡繹不絕,病已擡頭,見這裡的招牌寫得正是“少康酒肆”。
他先是回絕了杜佗的邀請,又感慨道:“這裡真是熱鬧。”
杜佗也不強求,病已不喝,他就提起手中的酒壺自己灌了一口:“朝廷隻許官家經營酒釀,這裡當然熱鬧了。”
先帝在位時期連年征戰,國庫虛空,桑弘羊便出了個鹽鐵酒官營的點子,這政策延續至今。
但病已想,自杜少康始,人們以酒作樂、澆愁的需求不斷發展,要不是前幾十年朝廷征戰的需求,老百姓們釀酒喝酒的文化也不至于被生生斷去一半。
如今,要是東市能多開上幾家酒鋪,整個市場一定會更加熱鬧,老闆姓還能多得了一個糊口的生計,實在是大大的好事。
“病已!”
病已正想着,平君就從街角跑過來沖他喊了一嗓子,笑道:“你居然偷喝酒釀,我回去得告訴張公。”
病已哭笑不得:“你向張公告狀?那你又是為何和我一同來了東市,你如何解釋,恐怕也少不了許大人的責罰。”
“開玩笑的。”許平君拿着一張麻布得意地在病已面前晃了晃:“我已經和姜老闆談好了,今日我心情大好,你想吃想喝什麼,我可以請你一頓,喝酒也無妨!”
平君眉目靈動,神采飛揚,病已覺得,就算是街市上五顔六色的旌旗,也比不上她的神色燦爛。
他頓時很想知道,平君拿着自己掙的錢,都會想去幹什麼事?她會更加欣喜若狂?會給許嬸買個暖爐?還是去買她說過喜歡的那枝步搖玉钗?
“許姑娘。”酒肆二樓的房間裡傳出來一個男聲:“你們上來坐坐?”
平君擡頭,見正是劉賀在同他們幾個打招呼,他笑得憨憨的樣子,卻有種不容拒絕的威嚴。
不過,平君心想,自己前幾日得了劉賀的幫助,既然遇到了,總該認真道個謝。
三個人便一起進了二樓的雅間,劉賀正坐在窗邊,擺弄手裡的酒杯酒盞。
他看了看三人,邀請他們坐到自己身邊,随即為三人倒滿了酒。
病已作了一揖,道:“皇叔,我和平君喝不了酒。”
“怎麼,請你喝酒,得用陛下的面子才行嗎?”劉賀不滿得瞪了病已一眼,卻是溫聲對平君解釋:“許姑娘,我這酒不烈,喝點無妨。”
劉賀比病已隻年長一歲餘,行起事來随性而至,并不像病已那般拘謹。
說來他們的成長環境,也難怪如此。
但平君對于劉賀對待病已的态度頗為不滿,她拉着病已坐好,便端起桌上的酒杯向着劉賀說道:“病已不過是怕我喝不慣罷了,既然殿下說這酒但喝無妨,那我便喝了,也是我借花獻佛,感謝殿下前幾日為我醫治手傷。”
說完,平君一口将杯中酒飲盡,病已想提醒她别嗆着也沒來得及。
倒是平君,雖然一時喝得太快喉嚨确實有些辣,但酒香回甘在口齒之間,還彌漫了一股果香,倒是令人回味無窮。
“真的好喝!”她眼睛睜得大大的,湊近酒杯聞了聞殘留的酒香,好奇地問:“這是什麼做的?我似乎吃出了柿子的味道,還有另外一種甜味,那是什麼?”
杜佗早已将酒一飲而盡,他覺得這酒的酒味欠缺了一些,但果味與酒味确實做了很好的融合,不同于澆愁的酒,這酒很适合與人小酌。
病已一邊看着劉賀不滿的表情,一邊看着平君驚喜的表情,也将信将疑地抿了一口,抿完這一口,他就繼續将杯中的酒都喝了個光。
劉賀得意地笑了:“許姑娘果然有品味。”
說完,他先是斜眼瞟了病已一眼,繼而接着說道:“這果酒可是本王為了陛下特意選釀的,既不會傷身,又能幫陛下解悶。姑娘說的另一種甜,來自于安石榴,是當年博望侯張骞出使西域帶回的東西,味甜且解酒,本王特命人與酒釀在一起,就是想看看這釀出來的酒風味如何。”
“殿下對入肚之物,可真是研究有道。”平君誇贊。
劉賀卻突然有點不好意思,他清了清嗓子,轉頭對病已說:“陛下年紀尚輕,居然已經喜歡上了飲酒,病已,你不覺得我等應當為君分憂,為陛下的龍體着想?”
“原來皇叔有此打算,是病已思慮過偏了。”病已聽出他語氣中的不滿,連忙賠罪。
劉賀也不在乎,輕輕歎了口氣:“但所謂三生萬物,這配酒的果子,還得需加上一味,才能有真正的醇香,你們三個,有什麼建議?”
杜佗連忙擺手:“我隻會吃,試個味道還行,給建議……實在想不出來。”
病已也是毫無思路。
隻有平君端着酒杯認真嗅着味道,她經常幫母親做飯菜,自然也熟悉食材經過各種處理後可能發生的變化,窗外的秋風持續吹拂着,就是這秋風中的一點寒意,讓她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