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人挨了一個白眼。

許安不耐地看着百裡雲樂：“别亂攀親戚。想練挨凍現在就出去凍着。”

說完，她神色稍緩地看着解書琴：“由于晶核的能量保存和使用都很便捷，能源轉換率是目前發現最高。地面人類很喜歡采用晶核當作能源，在地面被侵占之前，晶核能源的使用比位居第二，幾乎快要趕超太陽能的使用比。”

關于使用和轉化率這方面兩人有目共睹。隻需要催動一點異能就能散發晶核的能量，沒有異能甚至可以用火催動，轉化率也是高得離譜。再加上小巧又好攜帶，簡直就是地面任務能源補充的最佳。

但是，地面人類的殘留資料有限，目前軍部開放的資料中對異種的提及少之又少，就連晶核這個詞還是最近殷相榮關于胬狗的研究報告上看到的。

許安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呢？

解書琴想起許安之前關于會将一切告訴他們的話，即便内心疑問重重，也還是咽了下去，并沒發問。

“那有了這些東西也不用太擔心了，我們現在隻需要等極端天氣過去，或者隊長救援了。”百裡雲樂搗鼓着自己的芯片，洩氣地甩了甩，“可惜這雪地裡信号沒了，不能使用芯片通訊，耳麥也被剛剛那個該死的異種甩掉了，不然就可以向基地播報位置了。”

“基地？”許安聞聲眨了眨眼，擡頭看他，“是馮覽先下令撤退的。”

“嗯？不是隊長下令難不成是我下令嗎？”百裡雲樂無所謂地聳聳肩，“反正我是不介意接過他坐上隊長位子的。”

他這話說完，忽然意識到許安話裡埋怨的意思，又說：“隊長要保證機械師和物資的安全，那是關系到整個基地的事情，自然為大。而且我們都是通過考核的，有一定的地面生存能力，雖然這次全靠你……”

許安聽着聽着笑了一聲，眼底卻并無笑意：“他原本要把我一起拉回去的，我若是走了，你們可就成了異種的盤中餐。”

百裡雲樂的面色凝重起來，他認真道：“此次存活确實是依靠你，不然我們很難從異種群中突圍出來。但其實，這次任務開始之前，我們都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因為我們是戰士，為的不僅僅是那歪瓜劣棗的工資，也是為了基地。”

“我們是世界上最後的人類了，如果我們也不團結起來，那就真成了世界末日。”

許安本想嘲笑，卻看到兩人認真的神色，她目光頓了頓，有些詫異地開口：“你們都是這麼想的？”

解書琴握住她的手，微涼的體溫從掌心傳來，“雖然很難理解，但我們确實是這樣想的。況且，隊長也不會放棄我們不管，等他安排好事情，就會來搜救我們。所以許安，可以相信他嗎？”

她的眼眸很亮，倒映着車頂上昏暗的黃燈，亮晶晶的，是許安從沒在自己眼裡見過的。

“我不知道你曾經經曆過什麼，也許你對我們的想法很難理解，事實上，以前的人類也許也不會理解。”

“基地成立之初，人類的羁絆關系徹底崩壞。人與人之間不能擁有任何情感，決定他們産生關系的隻有基因的配對。但即便是完成生殖任務以後，也不會知道對方是誰，孩子是誰，嬰兒會被送到地面培育基地，經過嚴格的篩選後按照固定職業開始培養。”

解書琴的聲音頓了頓：“我想，你的這些思想也許是受了早期地面人類的思想影響。”

“我……”許安愣了愣，她别過頭，後視鏡上自己的那雙黑目深不見底，毫無亮光，“在記憶裡，我生活的地方毫無血色。所有人都是麻木的，他們不會主動和身邊人說一句話，也不會幫襯任何一件小事，更别說像你們這樣全身心地信任彼此。”

“每天最多的就是躺在床闆上，注射一遍又一遍的麻藥，進行一次又一次自己也不清楚的實驗。我是在這種環境下生長的，剛出來那會兒，我甚至連話也不會說，更别提你們所謂的為基地、為人類這樣宏偉的目标。”

她說着，臉上并沒有過多的神色，解書琴和百裡雲樂卻皺了眉。

“剛聽見馮覽那句‘A061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的話時，我覺得好笑，因為在我的那個地方，隻有神經病才會講這樣的話。可後來，每次任務開始前，馮覽都會刻意強調保障自身安全，楊歸會因為機械師受傷而憤怒、而去獻身自己，大家又會因為他而感到悲傷……我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你們會這樣笃定，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姿多彩的情緒。”

“我有些……”許安微微低頭，長睫輕顫，她的聲音很輕，像小獸一樣疑惑發聲：“我感覺很奇怪。”

“你感覺奇怪，其實隻是因為我們的相處方式打破了你慣有的習慣。”百裡雲樂突然開口。

解書琴也點了點頭，将許安的手握得更緊了些：“大家相處的方式其實從來沒有什麼規範，隻是看你更喜歡哪種而已。許安，你喜歡和我們在一起嗎？”

也許是車燈發黃的緣故，望向她的兩人臉上似打了一層柔光。

遲疑之中，一股冷流忽然冰得許安一顫。

手臂上的傷口止不住地朝外溢血，順着手心滴落在皮革車座上。許安緊捂臉，眸中紅光閃爍不定，車内忽然泛起一股詭谲腥香，熏得另外兩人有些昏昏沉沉。

許安咬緊唇，當即拉開車門，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