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家庭聚餐吃得索然無味,王沉硯連筷子都沒動幾次,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他打開車門上車的時候,汽車排煙管都沒有完全冷卻。
“這麼快就走啊。”
車庫門口站着一名鬓角花白的中年婦女,穿得很整潔。王沉硯開車路過的時候,她忍不住出聲道:“少爺,下次多坐一會兒,少和你爸爸鬥氣嘛。”
面對從小照顧自己長大的保姆,王沉硯面色和緩了許多,語氣也不自覺變得柔和。
“我知道,宋媽你也照顧好身體——這次回家給你帶了點東西,讓人放進你房間了,不是很值錢很罕見的東西,自己留着,别老送回家了。”
宋媽手指絞着衣角,隻是歎氣:“唉,多細心的好孩子啊。”
宋媽是王沉硯生母帶過來的保姆,從結婚生子到英年早逝、入土為安,幾乎貫穿了後者短暫的後半生。
她陪伴了王沉硯走過了童年和少年,哪怕沒有任何血緣關系,也勝似親人,偌大的老宅也隻有她會真心記挂他。
人心都是肉長的,宋媽如此真心,王沉硯自然感受得到。他搖下車窗,難得多說了幾句話:“聽說小偉明年也要中考了,成績夠不夠?”
宋媽無奈地搖搖頭:“不是讀書那塊料,天天熬夜學習也就考個普高,離重點高中還差得遠呢。”
王沉硯點頭:“能上高中就行,如果他想要更好的環境,跟我說一聲,我可以幫忙打個招呼,安排他進重點。”
宋媽期期艾艾道:“阿硯,可是這......”
王沉硯溫聲打斷她:“不要緊,我現在已經有能力了——時間不早了,我下午還有工作,先走了,過年再回來看你們。”
宋媽道:“那你爸爸......”
王沉硯搖頭,車窗一點點升起:“容月會照顧好他,不勞我費心。”
宋媽一怔,卻也無話可說。
她隻得眼睜睜看着他的側臉被透黑玻璃遮住,緊接着車聲轟鳴,車輛駛出了老宅的大門。
唉。
宋媽長歎一聲,她還沒來得及問,問他身邊有沒有一個知冷知熱的人。
還有,都大學畢業參加工作的人了,不要那麼犟,和家裡的關系搞得那麼僵,總歸是對自己不好的,畢竟當年的事,他爸爸已經後悔了......
“可是宋媽,他後悔他的,和我有什麼關系?”
宋媽耳邊忽然響起這句話,她回想起王沉硯高考結束的那個雨夜。
少年穿着深藍白的校服,發絲還滴着水珠,就那樣闖進父親的書房裡,和對方大吵一架,撕了對方剛領的結婚證,摔門而出。
宋媽站在書房門口膽戰心驚,她還記得王沉硯強忍怒氣的眼神。
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和他媽媽真像,一樣冷靜,一樣倔強。
少年的書包還背在肩上,他提着自己剛帶回家的行李,轉身就走。
他沒有撐傘,衣服都半濕了,一手拉着一個大行李箱,其中一個行李箱的拉杆上,還挂着五歲那年媽媽送給他的毛絨小熊,被透明包裝袋裹得整整齊齊,随着步伐在細雨裡搖晃。
宋媽急急忙忙撐着傘追出門,想勸他回家換身衣服,卻被溫聲拒絕了。
王沉硯對宋媽說,是父親毀約在先,自己沒有做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