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破曉,幽蘭照夜居裡燈火通明,安靜地落針可聞。
燭火映照着今年參加遴選的弟子,畢恭畢敬地站着,屏息凝神。隻有幾個膽大的,小心翼翼擡頭,望向木榻上端坐的男人。
男人一頭青絲如瀑,随意束在腦後,餘下幾縷,散落在白衣上。他有一副出衆的好相貌,額頭挺闊,鼻梁高挺,長眉鳳目,眉宇間透着淩厲。眼下手中正拿着遴選名冊,不知在想什麼。
前排弟子壯着膽子,目光在男人面上多停留了片刻,仿佛被蠱惑一般,久久挪不開目光。
季聞意站在最後一排,離得遠,看不真切,隻能憑感受斷定:【是個美人師尊。】
【連着三天都讓我們卯時來拜見,來了以後又不說做什麼,隻讓我們罰站。】
【說什麼磨煉心性,好莫名其妙。】
他站得腳酸,打了個哈欠低下頭,沒注意木榻上男子猝然皺起的眉心。
季聞意看了看左邊的同門,統一制式的青色衣袍,埋着頭掐着手,緊張得小腿發顫:“師尊……師尊好像看我了……”
季聞意悄悄看了他一眼,對方卻有些不在意,無奈地看了季聞意一眼:“一個傻子懂什麼。”
季聞意:……
差點忘了,原身是個傻子。
清衡宗收徒兩年一次,弟子們在清衡宗外院學習一月,通過遴選考核方能正式收徒,季聞意陰差陽錯成了弟子中的一員。
這一個月來,不光要學法術,學畫符,還要聽宗門老古闆将宗門規矩。
季聞意一知半解,好在有傻子身份作掩護,混在弟子中間過了一個月,相安無事。
眼下衆人前來拜見清衡宗師尊沈淮夜,季聞意站在衆弟子裡,困得眼冒金星。
季聞意強忍困意,翻了翻系統:【今日八卦上線——】
【昨晚金家少主金朔,上廁所沒帶紙占着茅坑,差點和陸家三少爺陸添打起來。】
【這兩人都是天龍人,偏偏不是冤家不聚頭,都不想落下風。】
【咦?昨晚掌門偷藏私房錢被夫人發現?罰不許吃晚飯。掌門半夜餓得錘牆,門溜去廚房找吃的,差點被掌勺大師父用鍋鏟暴揍。】
沈淮夜坐在軟榻上,屈起手臂支在額頭上,面前放着一盞溫度剛好的茶,昳麗俊美的面容透着些病态蒼白。
他掃了掃站在第一排的金朔和陸添,兩人臉上都挂了彩。
又來了,這道聲音又來了。
接連幾日,在他面前大肆編排宗門,或弟子,或長老,或掌門,就連廚房燒火師傅一天如幾次廁都不放過。
聒噪極了。
偏他還不得不聽,沈淮夜身為清衡宗師尊,何曾遭遇過這樣的情形。
【哦哦哦,還有……!】季聞意心音陡然拔高,看到激動之處,心情難以抑制。
【昨夜子時三刻,大師兄慕遲潛入師尊房内,趁安神香起效,悄悄拿走師尊的玉佩,藏在貼身衣物裡,日夜相貼。】
沈淮夜一愣,握着茶盞的手背突起青筋。
他那向來守規矩的大徒弟,偷拿他的玉佩,還藏在貼身衣物裡?
絕無可能!他可教不出那等龌龊弟子。
一定是這聲音胡編亂造。
他伸手向腰間一摸——
空空如也。
骨節分明的手頓時僵硬住,想起每日衣袍換下來,都是慕遲送去浣衣處的。自己的一應器物也都是慕遲在打理。
又想起今晨慕遲躲閃的眼神。
沈淮夜眼神閃過一抹猶疑。片刻後,他擡起頭,透過袅袅檀香,銳利的視線在弟子臉上一一掃過。
這人就藏在這群弟子當中,大膽放肆,言辭怪誕,大有挑撥師徒信任的嫌疑。
近日來魔道蠢蠢欲動,說不定是魔道安排過來的奸細,想要趁機亂他心神。
若是讓他揪出來,定要扔去後山喂蝼蟻蟲蛇。
偏那心聲還不收斂,甚至更為放縱——
【可惜啊,一片癡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不對,慕遲算什麼明月,頂多是朵黑蓮花。】
季聞意在心中搖了搖頭。
季聞意原本不屬于這個世界。
大半個月以前,季聞意穿進一本書中。
季聞意原本是一名996的普通社畜,日常公司出租屋兩點一線,除了工作,唯一的娛樂就是看小說。
恰巧最近被網友推薦一本牡丹文學網的師徒文學,名叫《紅眼師尊,霸道徒弟輕點愛》,一看就是鮮香四溢的狗血文學。雖然是一本辣文,作者卻非常擅長拉扯,三個徒弟和師尊之間的你進我退讓人欲罷不能,雖然沒有正餐,每章都隻有拉扯暧昧,仍舊讓季聞意愛不釋手。
這三個徒弟各懷鬼胎,走向也昭示必有大虐。
但沒關系,誰讓他生在牡丹家!
狗血虐戀陰謀詭計什麼的,摩多摩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