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平日還是周末,A大的羽毛球館幾乎都是爆滿的。這種男女老少皆宜還帶有社交屬性的體育運動,在大學校園裡總是能激發出年輕人的熱情。
程夕把車停在球館門口的停車場,拿起手機點開微信。
陸知遠半小時前發來消息說樂隊有點事兒,可能要晚點到。她想了想,回複對方說沒關系,自己正好吃點東西,在球館門口等他。随後從放在副駕的包裡拿出下班後在公司樓下便利店買的三明治和牛奶,準備在車上對付一口。
距離跟陸知微約好周末見面已經過了兩天,此後兩人再沒有任何互動。程夕在對方微信設置“僅展示半年朋友圈”的限制下,能獲取到的信息寥寥可數。
寥寥可數的意思是,總共隻有三個動态:
“莫奈的色彩哲學——平衡與沖突的永恒對話。”配圖是美術館裡莫奈的畫。
“京都庭院的一盞熱茶,是喧嚣中的片刻禅意。”配圖是茶具和盞裡的茶。
第三個是轉發的熱點新聞,并發表看法:“從數據看環保政策,每個數字背後都是鮮活的生活選擇。”
這也太簡潔了。
程夕當時就想,這要是自己,去了美術館當然還要拍些别的,就算是隻拍莫奈,怎麼着也得多拍幾張吧?去京都庭院也是,庭院裡那些風景應該也很美吧?難道不值得留念嗎?
想到這裡,她又咬了一口已經冷掉的三明治。
真的難搞。
沒過多久,背着球包的陸知遠就敲響了程夕的車窗。程夕下車從後備箱裡提起球包,同陸知遠并肩走進球館。
一場酣暢淋漓的“菜雞互啄”式的對抗後,程夕率先體力不支敗下陣來,嚷嚷着要休息。
陸知遠從前台買來兩瓶電解質水,将其中一瓶遞給坐在長凳上擦汗的她。
她咕噜噜灌下去幾大口,而後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啊,好爽。”她低頭看了眼瓶身,轉頭同陸知遠說道:“不過下次記得買橘子味的。”
“知道知道,今天橘子味的賣完了,你總不能指望我出去超市給你買吧。”陸知遠翻了個白眼。
程夕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怎麼樣?跟我姐聊得?”陸知遠湊過來坐在程夕旁邊。
程夕拿起手機,點開和陸知微的聊天框,遞給陸知遠:“你自己看吧。”
陸知遠接過手機,低頭查看。
[程夕]:陸老師你好,我是程夕,很高興認識你。[握手.jpg]x3
[陸知微]:你好。[握手.jpg]
[程夕]:是這樣的,我們公司開發了一款主打年輕人輕度社交的app,名叫“搭刻Duck”。我們根據産品特點,策劃了一個名叫“情感聯結”的全國主題活動,希望能在打開産品知名度的基礎上引起一些社會對于現代人際關系的思考和關注。由于是比較嚴肅的話題,我們想做到盡量嚴謹。聽知遠說你這邊是A大的社會心理學教授,在人際交往研究方面非常權威,所以拜托他想跟你認識一下,看看你這邊什麼時間方便,我前來拜訪一下取取經。
[陸知微]:過獎了。說是拜訪有點誇張了,我們可以周末約個時間出來喝杯咖啡交流一下。
[程夕]:好的!那我這邊周五再跟你确認具體時間和地點你看可以嗎?
[陸知微]:可以。
[程夕]:好的好的,那我們周五聯系。[愉快.jpg]
“這不是挺好的嗎?”陸知遠把手機還給程夕。
“太難了,跟你姐聊天讓我有一種跟老師彙報學習進度的感覺。”
“啊?你怕老師啊?”
“不是怕,是壓迫感你懂嗎!!!”程夕咆哮。
“呵,我可是她弟,壓迫感這三個字你能比我更懂嗎?”陸知遠嗤之以鼻,站起身來想了想,又補充道:“但是其實我姐人很好的。”
說完,陸知遠的手機響了,在跟程夕示意後,便走到一旁去接電話。
程夕看着來回踱步,一會兒蹲下扒拉球框裡的球,一會兒又拿起球拍颠球的陸知遠。
其實她一直都知道陸知遠的外在條件很優秀,是那種會被女生追着送情書的類型。
一米八幾的大個兒,肩寬背直,小麥色的皮膚在場館的燈光下透着自然的光澤。臉龐輪廓分明,鼻梁高挺,眉眼彎彎,跟人說話的時候總是帶着笑意。
基因挺好,那姐姐應該長得也很好看吧。
程夕這麼想着,那邊陸知遠已經挂了電話走了過來。
“芊芊?”她調侃道。徐芊是陸知遠樂隊的外聘鍵盤手,陸知遠的暗戀對象。當然,說是外聘,也就是人家學業繁忙,偶爾來串個場而已。
果然,此話一出,陸知遠的臉肉眼可見紅了起來:“少八卦!還打不打!”
“打打打,再來兩局,然後去吃宵夜,我請客,給我說說你姐。”程夕站起身來拿過球拍往球場走去。
“哇,那我要吃燒烤!”
“行。”
羽毛球從左手垂直落下,球頭撞擊拍面,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球館裡此起彼伏的擊打聲和球鞋擦地發出的“擦擦”聲,伴随着揮汗如雨的身影,讓人光是看着都覺得愉悅無比。
頂燈如手術刀般,劃開似乎與揮灑的多巴胺交織的懸浮汗霧,光影流轉間,仿佛勾勒出一道道斑斓的彩虹。
等到倆人終于盡興,氣喘籲籲地坐在球場邊上。做了會兒拉伸,便收拾東西上車前往燒烤店。
雖然已經入春,夜晚的江城跟冬天還是沒什麼兩樣,涼風飕飕。
老闆在店門口支着燒烤架,聚精會神地烤着手上的串兒,偶爾有油炸到手上,他也隻是把手背放到圍裙上抹一抹,随後繼續重複剛才的動作。
炭火生出來的濃煙從他臉上掠過,直直地往身旁散去。
“老趙~好久不見啊!”程夕走上前來,鼻子聳了兩下,嗅着香噴噴的肉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