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夕她們也找了一處梅花開得最為繁盛的地方,開始搭建天幕。
由于隻打算在這裡度過一個短暫的下午茶時光,衆人并沒有帶除了天幕以外其他繁重的設備。簡單擺好野餐墊,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食物和飲料後,大家便陸續坐了下來。
“所以,這種小組活動是經常辦嗎?”小岚兩腿交叉,兩隻手撐在前面,盤坐在墊子上。身體前傾,偏過頭歪着腦袋看着程夕。
“呃...”程夕擡頭思索了一下,笑着說道:“如果你指的是露營這種類型的話,其實這是第一次。”
“啊?”小岚表示震驚。
“之前基本都是去書吧或者咖啡館,當然也有去過社區活動中心。畢竟主要目的還是讀書交流嘛,而且以往也沒有這麼小範圍地組織過活動。”
“诶?你們之前每次都有很多人參加嗎?”
“也不算很多人吧,不過最少的一次我記得也有7,8個人的樣子,像這次這樣隻有4個人的情況确實是第一次。”
坐在程夕旁邊正在喝飲料的Zora餘光發現對方正看着自己,似乎在等自己解答這個疑問。
“嗯,因為小岚和阿柒是上個月剛剛加入的成員。我擔心人多她們會緊張,所以提前約出來熟悉一下。”
程夕還是覺得很奇怪,Zora是組長,這麼做聽起來很合理,但是既然這樣,那約自己幹嘛?而且這個小岚,怎麼看面對陌生人也不會緊張吧?
不過這話問出口就太不禮貌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很嚴重的問題,這個念頭很快也就被抛之腦後了。
“話說,小岚和阿柒是原本就認識嗎?”程夕突然想到前面阿柒扯小岚衣擺的動作,問道。
小岚剛想回答,沒想到卻被一直悶聲從包裡拿東西的阿柒搶先了。
“我們是情侶。”阿柒淡淡地說了句。
“诶?”小岚很是驚訝,睜大雙眼愣愣地看着阿柒,顯然是沒料到對方會突然說這個。
“原來如此。”程夕點點頭。
“诶诶?”小岚扭過頭來看着接受良好的程夕,又轉去看神色一如往常的Zora,緊接着又轉回來:“一點都不驚訝嗎?你早就知道了?”
“沒有,确實是剛剛才知道,隻是覺得你倆很親密而已。所以得知是情侶也覺得确實情理之中,沒什麼好意外的。”程夕站起身來想要去拿放在Zora旁邊的大瓶椰奶。
Zora拿起身旁的飲料,擡頭看着程夕,然後伸出右手,說道:“杯子給我。”
一旁的小岚已經拉着阿柒笑嘻嘻詢問她怎麼今天這麼坦率,順帶着讨論倆人的情侶關系是不是看上去真的很明顯。
而這邊乳白色的椰奶順着杯沿緩緩倒入透明的塑料杯中,Zora擡頭看了一眼相隔半個身位彎着腰雙手握着杯子的程夕,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無奈說道:“我是什麼吃人的妖精嗎?過來一點,或者坐回來,你這樣我很難倒。”
程夕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姿勢确實給對方造成很大困擾,連連道歉,立馬重新坐了回去。
待椰奶覆蓋到杯子大概四分之三處,Zora将瓶身移開。
“謝謝。”
“嗯。”Zora悶哼着應了一聲,扭好瓶蓋,把飲料放回原位。
是錯覺嗎?怎麼感覺她...有點沮喪?
程夕這麼想着。
雖說是露營,但畢竟還是以讀書交流會邀請大家出來的,該有的活動流程還是要進行。
在一陣閑聊過後,四人紛紛從背包裡拿出準備好的書籍。
“咦?”小岚看着程夕從包裡拿出的電子書閱讀器,發出疑問的聲音。
“哦,這個啊?”程夕舉起手裡的閱讀器,解釋道:“我比較喜歡用墨水屏看書,紙質書我一般隻用來收藏。”
“哇,我之前也一直想買來着!好用嗎?”小岚湊過來,左手小臂搭上程夕的右肩,低頭看着程夕手裡的閱讀器。
這次還沒等阿柒有所動作,Zora便發出了一聲輕咳: “好了,那就從小岚開始吧。”
“啊,好的,馬上。”聞言,小岚趕緊拿起放在腿上的書,來回翻找自己之前做的筆記,一副臨時抱佛腳的樣子。旁邊的阿柒面色柔和地看着她,伸出手将她頭上因為左右晃動而翹起的幾根短毛輕輕撫平。
被這對小情侶吸引全部注意力的程夕并沒有注意到,身後的Zora晦暗的眼眸和略微失落的神情。
讀書交流的時間過的很快,轉眼間三個小時就過去了。
陽光戀戀不舍地從身前挪動到了身後,周圍的溫度也慢慢地降了下來。四周陸陸續續已經有些許人群在收拾東西準備撤場離開。
Zora點亮手機看了眼時間,很快又把目光移回到正在侃侃而談發表讀書感想的程夕身上。
程夕的指尖點在電子屏某段文字上,有片梅花瓣飄落在她肩頭,她卻渾然不覺地繼續說着,整個人仿佛被某種看不見的磁場籠罩。
這讓Zora想起第一次在讀書會上見到程夕的模樣。那時她坐在咖啡館最角落的卡座,有人上前去找她搭話也隻是禮貌地給與最基本的回應,一副與世隔絕的樣子。
而此刻的程夕卻呈現出截然不同的狀态,随着她講解時偶爾揮動的手勢,在野餐墊上投下靈動的影子。
當她引用博爾赫斯的詩句時,連風都變得粘稠起來。小岚托着腮聽得入神,連阿柒都暫時停止投喂零食的動作——而Zora手中的塑料杯早已被捏得變形。
"......所以真正的自由,或許正是承認自己永遠無法抵達理想國。"程夕以這句話作結語時,尾音帶着輕微的顫意。
Zora明白,就是這種願意把靈魂最赤誠的部分剖開呈在春光裡的熱忱,才最讓人着迷。
直到掌聲響起,程夕才像是突然從某種結界中跌出來。
她長舒一口氣,關掉閱讀器坐回到Zora和小岚中間。
方才演說家的氣場瞬間坍縮成溫和的柔光,一如她開始演講前的那樣。
Zora垂眸藏住眼底翻湧的暗潮,借着遞飲料的動作讓指尖短暫擦過程夕的手背——比想象中更涼,卻在她皮膚上烙下灼燒般的觸感。
"講得很好。"她将這句贊美混入擰開瓶蓋的聲響裡,也把滾燙的情緒壓回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