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燒開了,陸知微起身将水壺拿了過來,倒進杯子中,這才說道:“上次去你辦公室的時候看到了,所以就有這個猜想,沒想到還真是。”
“哦哦哦,這樣啊。”
程夕看了看陸知微手上的不鏽鋼杯子,又看了看她遞給自己的印有簡筆畫小太陽的白色瓷杯,違和感一下子就上來了。
“呃...這個杯子還蠻有意思的。”程夕忍不住開口說道。
“昨天剛買的,覺得很可愛就買了,想着正好你今天要來,剛好可以用得上。”陸知微将自己的不鏽鋼杯子用杯蓋蓋上,若無其事地說道。
程夕聽完受寵若驚,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陸知微不禁莞爾,調侃道:“程總的表情真是一如既往地豐富多彩。”
程夕感覺雙頰又開始發燙了,努了努嘴,有點不甘示弱地說道:“前天陸老師還直呼我大名,介紹我說我是知遠的朋友,今天就又變成程總了。陸老師才是瞬息萬變吧。”
話音剛落,程夕就後悔了。
她的本意是覺得陸知微每次叫她程總都有一種在逗她的感覺,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她就是覺得有點羞赧,再加上她感覺兩人的距離拉進了許多,所以才突然口不擇言想要怼回去。
可是她忘了,陸知微好像不是很能開玩笑的人。
然而說出口的話收不回來,程夕隻能雙手端起杯子遮擋住下半邊臉,有些心虛地看着對方。
可沒想到的是,陸知微隻是稍愣了一會兒,随後笑意更甚:“呵,既然程總記憶力這麼好,那應該也還記得...”她低頭抿了口茶,挑眉看向程夕:“前天我還說了别的吧?”
程夕的臉歘一下紅了個徹底,把杯子放桌上,認命地說道:“陸老師你就别逗我了,我剛剛是開玩笑的。”
陸知微見狀,也沒再繼續為難她,收起笑意,敲了敲桌面,問道:“進入正題?”
程夕已經習慣對方這種突然轉變話題的節奏了,立馬坐直身子,從身旁的包裡拿出筆記本電腦,對着項目進度表把最近的情況一一同步給陸知微。
期間說到一些比較專業的部分,她會停下來認真解釋給對方聽,确認對方點頭表示明白了以後,才繼續講下去。
等程夕全部講完,一個多小時已經過去了。她看着杯裡已經見底的茶水,又擡頭眨巴着眼睛看向陸知微。
原本還在盯着電腦消化信息的陸知微感受到她的視線,一轉頭就看到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自己。
“不好意思,我沒注意。”陸知微略表歉意,随後起身拿起兩人的杯子,走向水壺重新燒水。
程夕倒不是很介意,隻是講了一個小時确實有點渴罷了。
“也就是說項目可能會有比較大的變動?”陸知微靠在燒水壺旁邊的櫃子上,開口問道。
“對,既然有能做得更好的機會,我還是想要盡力嘗試一下。所以...”程夕停頓了一下,輕輕吐了一口氣,“雖然我知道突然說這個可能有點強人所難,但我還是希望陸老師能認真考慮一下。”
陸知微兩手反搭在櫃子上,右手習慣性地開始敲擊台面。她看着程夕略帶懇求的目光,原本想要直接拒絕的話也被堵在胸膛。
“程夕”她開口叫了對方的名字,“為什麼要給自己增加難度?”
程夕察覺到稱呼變化,站起身來,走到她身邊,正對着櫃子,也将兩手張開,搭在櫃子上,扭頭說道:
“這個提議其實是我們部門一個實習生想出來的。他提出來的時候沒人搭理他,畢竟就像你說的,這是在給自己增加難度。部門經理沒有彙報,這孩子的周報裡也沒有寫,所以我并不知道這件事。”
程夕停頓了一下,看着陸知微将燒開的水再次倒入兩人的杯裡,繼續說道:“是小艾告訴我的。因為她覺得是很好的想法。其實我很清楚,我們部門并不缺乏有創意的人才,隻是大家都被磨平了。如你所見,我想把這件事情落實下去,并不單單是為了項目本身。更多的,是為了做給他們看。”
聞言,陸知微沒有吭聲。她把杯子遞給程夕,随後拿起自己的杯子坐回原來的座位上,擡眼看着程夕。
“在過去30年的成長經曆裡,你一直都是這樣嗎?”她開口問道。
“你指的是哪樣?”程夕沒太明白。
“利他,理想主義,情感驅動。”陸知微吐出了這幾個詞。
程夕撓了撓頭,她能明白對方想表達什麼,但是她并不認為事情有那麼複雜,雖然她知道對面這個人是個心理學教授,可她也覺得對方不能通過這麼一件事就給自己下了定義。
雖然那些詞并不是什麼貶義詞,但總歸是有點片面了吧。
她這麼想着,于是開口說道:“我覺得倒也沒有那麼誇張吧,要不你再多觀察觀察?”
陸知微笑了笑,不置可否。
“這件事情本身對我來說并不難,但是需要時間準備,如何讓年輕人更容易接受也需要時間琢磨。”陸知微低頭沉思了一會兒,開口說道。
程夕一聽,知道這是有戲了。趕緊端着水杯湊了過來,認真說道:“這個我們一起想辦法,我會盡全力幫你的。”
辦公室裡安靜得能聽到電腦主機的風扇聲。
陸知微沉默良久,終于開口說道: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