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好把手搭在眉上,眯着眼睛問,“你怎麼不說話?”
不會凍傻了吧。
平日他出門都披個大氅狐裘的,今天連衣服都沒披。
雖然這個人很壞,但是凍死在雲霧宮門口太晦氣了,丢都不好丢……
“你冷不冷啊?我襖子挺暖和的,雖然你可能也穿不……欸欸欸!!”
才解到第二個活結,手腕一涼。
江昀突然箍住她的手腕,直直拽着她往前走。
他看着清瘦,力氣卻大得驚人,喬璨掙紮了半天也沒有掙脫開。
下雪夜,一路上一個宮人都沒有,青石路上隻有他們兩個人。
看這路線,似乎是往禦花園的路。
“我們這是要去哪?你直接跟我說在哪就行了,我自己有腿能走,欸欸欸!!慢點!”
江昀一言不發,步子和力氣都絲毫不減,幾乎要将手中的腕子捏碎。
喬璨疼地直抽氣,火氣也上來了。
“别以為你是什麼總管就了不起,就能随便欺負一個孤苦無依的小女孩!你不松手是不是?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我數到三,你要再不松,我可就喊人了……啊!”
喬璨被狠狠推了一把,後腰撞到一側的欄杆。
還沒來得及痛呼,脖頸一緊。
江昀緩緩靠近,在距離少女面龐還有幾厘米的地方才停下。
兩個人急促的呼吸交相裹挾着,融成一團團白色水汽,又緩緩氤氲開來。
細密的雪粉落在其間,頃刻便融化了。
這個距離,沒有了雪的阻隔,喬璨可以清晰的看見江昀的每一根睫毛。
也終于看清了那雙眼睛。
灰敗、陰鸷、憤怒,還有比那些更痛苦的東西。
然而喬璨看不懂。
她隻是盡可能仰着脖頸,好讓自己吸入更多空氣。
江昀呵笑一聲,溫熱的吐息噴灑在她的睫毛上。
“為什麼又騙我?”
喬璨愣了一下,沒有糾結他為什麼用“又”這個字,立刻就意識到他在說信。
她艱難地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地看向江昀。
“你數了?”
他竟然數了!失策!
“沒有。”
他否定的很幹脆。
“那你怎麼知道我騙你?”喬璨狐疑開口。
不應該啊,那種密集和難看程度,他怎麼可能一眼看出。
脖頸間的手陡然收緊,江昀牙齒幾乎要咬碎,“喬璨!”
喬璨的臉一瞬間因窒息而漲紅,抓着那隻手臂,費勁地想要将它拽開。然而對方卻猛地往前施力,她整個人被迫往後仰。
江昀眼底猩紅,幾乎要貼上她的臉,
“喬璨,我給過你機會吧?”
拇指抵着她的下颌用力,喬璨被迫轉頭。
這會兒,她才終于看清自己身在橋上,身下是禦花園最大的活水湖。
喬璨腦中猛然浮現出霖娘的話——
那湖雖然不深,但湖中多暗道,同城外多條江水相通。若是墜入,極容易卷入水道溺亡。殿下平日不要離那湖太近,知道嗎?
江昀這是想淹死她!
喬璨大驚失色,忙抓緊脖頸的那隻手,試圖安撫住眼前的江昀。
“你……你先别沖動,有話好好說!你要是覺得我抄少了,我再補一萬遍,怎麼樣?如果還不夠,我們還可以加……”
雖然她有時候嘴賤說什麼想死想死,但單純就是說說而已啊!
她喬璨還沒有看到宮牆後的太陽,還沒有和霖娘開面攤,還沒有過上好日子,她憑什麼死,該死的另有其人。
“這會兒才知道怕嗎?”
他冷笑,“晚了。”
脖頸間的力在漸漸将她往欄杆外退,猜到他要做什麼,喬璨急了,
“江昀!你這個臭狗屎!要是敢松手,你就不是人!”
那隻手緩緩松開,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往後仰,喬璨瞳孔驟縮。
周遭的風雪聲倏地化作一道刺耳的銳鳴。
一粒雪粉直直墜入那雙琥珀色的眸中,轉眼凝成一滴淚,自眼尾滑落。
喬璨終于絕望地閉上眼睛。
下一秒腰間一緊,她整個人被一道大力猛地拽回。
毫無防備地,被扣進一個冰冷的懷抱。
出于恐懼,幾乎是下意識的,喬璨也緊緊的抱住了對方。
頃刻間,眼淚就下來了。
爹的,差點就去見娘了。
喬璨報複性地正要眼淚鼻涕往江昀身上抹,一雙冰涼顫抖的手捧住她的臉,将她強硬地從懷裡拔了出來。
喬璨眨巴着濕漉漉的睫毛,雙手合十,果斷服軟。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您的教育讓我深刻的意識到誠實守信是多麼美好珍貴的品質。我發誓,我再也不撒謊了,總管大人,求求你放過我這個可憐的小女孩吧。”
江昀卻并沒有說話,隻是盯着她。目光一寸寸描過喬璨的眉毛、眼睛、鼻尖……仿佛一個青澀的畫師。
生怕他又要丢一次,喬璨死死捉住他的袖子。
然而江昀這次卻什麼也沒做。
雪越來越大了,片片如鵝毛,洋洋灑灑落在兩個人的身上、發間。
或許是天太冷,臉側的手還在發着抖。
喬璨抹了一把臉上的雪,想委婉提醒一下江昀不要再試圖用她的臉暖手,冷就趕緊回家。但礙于他的精神狀态,最終還是選擇閉嘴。
一片萬籁俱寂,耳邊眼前隻餘簌簌的雪聲。
良久,江昀耳邊的嗡鳴聲才漸漸停止,心髒終于回到了正确的位置。
他收回手,深吸一口氣。
“殿下,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