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燈如晝、紅梅似綢。今年與往年梅宴不同,特地在南梅園正中建了一座小宮殿,将梅宴分出裡外兩個部分。殿外觀梅賞雪,殿内飲酒作樂,更為惬意。
在宮人一路指引下,喬璨剛踏進殿内,就和恰好偏頭過來的江昀對上視線。
才消下去的怒氣又翻騰上來。
剛剛來的路上,她才從宮人口中知道,今年的梅宴是在南邊的梅園,而北邊的梅園過幾日就要砍掉了。
想到昨天自己為了巴結江昀,竟然老老實實幹了那麼多沒用的活,最要命的是人家根本沒買賬,喬璨心裡就一陣恥辱。
這不純純被當猴耍嗎!
喬璨翻了個白眼,扭頭出去了。
殿外多是達官貴人的家眷,三三兩兩聚着說話,喬璨在角落的曲水流觞旁坐下。
“貴妃娘娘今年的梅宴還不來嗎?”
“那位身體抱恙,除卻宮宴,一向是不出門的。”
“我聽說原先她身體是不錯的,人也有精神,自從是小産後身體才一天不如一天。而且聽人說,她小産是因為之前她宮裡的宮女趁着她有孕,故意勾引皇上……”
那兩人還在絮叨猜測着,喬璨無語地哼笑一聲,注意力全部移向盤中的糕點。
這些糕點全都是喬璨見都沒見過的樣式,而且擔心天冷結冰,這曲水流觞所用的都是溫泉之水,上面糕點都還是熱的。
喬璨一塊接一塊,吃到第五塊的時候手頓住了。
她顫抖着,一把拽住旁邊一宮人,“請問可有更衣的地方?”
那宮人被她這幅樣子吓了一跳,顫顫巍巍給人指了方向,“小姐,需要喚太醫來嗎?”
“不用不用!”
江昀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她急匆匆朝偏殿方向走去。
一進偏殿,喬璨就手忙腳亂解起腰帶。
第一層繁複的宮服成功拿下,正要動手剝第二層,門外傳來響動。
以為是那個宮人,她揚聲道:“我沒事,不用請太醫。”
門邊果然沒了聲。
喬璨低着頭繼續和腰間揪成一團的衣帶作鬥争。廢了好一會兒功夫,身上終于隻剩下一件單薄的中衣。
此時中衣外面裹着一層有些粗糙的軟木甲,将她的胸腹和背保護得嚴嚴實實。
她深吸一口氣,将軟甲旁的繩子重新打了個稍松的結。
肚子上的束縛終于沒了,喬璨暢快地吸了幾口新鮮空氣。随後撿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套回去。
全部弄完時,喬璨已經滿頭大汗。
她順手拉開門闩,推着門稍一用力。
門卻絲毫不動。
順着門縫隙望去,喬璨終于忍無可忍一拳砸在門闆上。
口,誰把她門給鎖上了!
喬璨正要擡腳踹門,忽地又停下動作。
等等,皇後邀請她來梅宴,多半不是什麼好事。這要是被鎖在這太久一不小心錯過的話,應該也怪不了她吧……
想到這,喬璨整個人都輕松許多。
找了角落正要美滋滋躺下,忽地一道極輕的呼吸聲傳來。
偏殿很大,外面的聲音都隔絕的七七八八,偏偏這道聲音仿佛就在身側,她被吓得一激靈。
喬璨警惕掃過周圍的屏風和薄紗帷幔,那兒連個人都遮不住。視線繞了一圈,甚至連房梁都沒放過,最終落在了腳下的軟毯上。
她緩緩俯下身,耳朵貼上軟毯,那道起伏的呼吸聲漸漸清晰起來。
喬璨咽了咽口水,目光落在不遠處一塊一人高的閉合木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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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殿下。”
有人同他打招呼,趙喆随意地略一颔首,然而目光卻在人群中穿梭,四處搜尋那道身影。
喬璨平日總是在做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很少有大塊的時間和他呆在一起。
昨日他特地讓姑姑給喬璨送了梅帖,便是想着能趁着機會好好見一面。
為了這,他今日特地早來了兩刻。
然而進來到現在,一直沒有看到喬璨。
“雲霧宮那位小殿下還沒來嗎?”
趙喆順嘴叫住一位宮人。
看到那人略微迷茫的眼神,他不耐地皺了皺眉:“蠢貨,連主子都認不清,要你有何用?”
宮人驚恐地伏拜在地,“世子殿下饒命!世子殿下饒命!”
趙喆被這求饒聲吵得更加煩躁,擡腳欲踹,餘光忽地被一道紅色身影吸引。
他偏頭過去。
不遠處,偏殿側牆上的木窗被高高掀起,窗框上蜷坐着一個紅衣少女,正試探性地往下伸腳,然而那窗戶距離地面有一個多高,她伸到最後也離地面有很長一段距離。
縱橫的梅枝後,她的身影影影綽綽。但周圍還是有些眼尖的人注意到了那高處的動靜,紛紛看過去。
“阿璨!”
趙喆快步跑過去。
但是已經晚了。
喬璨根本沒注意到往這跑的趙喆,徑直跳了下去。
這個高度對她來說沒太大難度。
眼看着快落地,眼前一晃。
一個不知道從哪竄出來的黑影直接撲向她。
喬璨還沒來得及踩到地面,被人抱了個滿懷。
枝上梅花簌簌而落,周遭的一切開始慢速旋轉,隻有眼前這俊朗的眉眼越來越清晰。
一種奇怪的感覺自胃部萌發、漲大,随後如驚慌小鹿,毫無章法地撞向胃壁。
喬璨終于忍受不住,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