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攏在門邊的親兵朝左右兩側分開,讓出一條通道容來人走來。一條身影由遠及近,火光勾勒出他高大魁梧、滿是壓迫感的身形輪廓。
四周安靜得可怕,鋪天蓋地的恐懼壓頂而來,宋曦本能地想要逃跑,可雙腿卻像在原地落地生根般動彈不得。
來人朝她一步一步走來,陰鸷狠戾的面容迫近眼前,他眼眸低垂睨着宋曦,從嗓子眼裡哼笑一聲,森寒的惡意從嗓音裡一瀉而出:“曦兒,别來無恙啊。”
宋曦腦子裡“轟”地一聲巨響,渾身血液仿佛瞬間凝結成了冰,刺骨的寒意自足底竄起蔓延至每一根發稍。
她猝然擡眸,對上眼前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
錦衣華服,眉目深刻硬朗,身形挺拔壯碩——正是端國公世子馮磊。
“你……你怎麼——”心髒仿佛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捏緊,聲音卡在喉口。
一年半載未見,馮磊不知受了什麼刺激,比宋曦出逃時清減了不少,身量也抻長了,五官浮現出了棱角,原先膀大腰圓的壯漢,此刻竟隐約有了幾分挺拔男兒的模樣。
如若不是他臉色陰沉,眸光狠戾,神情刻毒,看上去倒也算不上人憎鬼厭。
可宋曦見了他卻如見惡鬼,呼吸滞在喉頭,渾身發軟,仿佛被九天落雷陡然擊中,雙腳釘死在原地久久無法動彈,過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踉跄着一步一步往後退去。
馮磊站在原地冷哼一聲,隻稍稍擡了擡手,一聲令下:“給我拿下逃奴!”
話音剛落,隻見小屋兩側的端國公府兵往後整齊退了一步,接着幾名粗勇壯實的仆婦閃身湧入屋中。
宋曦根本不及反應,隻覺眼前倏然掠過幾條身影,下一刻雙臂便被人按住,兩隻鋼筋鐵骨般的手掌一左一右挾持住了她的胳膊,緊接着眼前天旋地轉,整個人便被兩名粗壯婦人摁倒,頭臉貼地,難以動彈。
身後響起不疾不徐的腳步聲,馮磊精緻繁複的衣袍下擺自她眼前一閃而過,下一刻頭皮一緊,長發被人用力拽起,迫使她不得不仰起頭來。
馮磊蹲在她面前,骨節粗大的五指捏着她的下巴,半眯着眼,一字字道:“美人兒,你的爺在這裡,你還想逃到哪裡去呢?”
他雖言辭輕浮,語意狎昵,可嗓音卻極盡冰冷,每說一個字音都像包裹着黏糊糊的毒液,落在她身上引得有無數蛇蟲鼠蟻鑽入她體内,順着四肢百骸爬便全身,帶起一陣本能的顫栗。
“馮磊……”宋曦強壓下心中恐懼,聲音打着顫兒:“這麼可能……你不可能進得了鳳凰山……”
“放肆!”馮磊臉色驟變,冷哼一聲,五指倏然收緊,力道之大,仿佛下一秒就能将她的下巴徒手捏碎一樣,另一隻手高高揚起,宋曦吓得閉上眼睛,可預想之中的巴掌卻遲遲沒有落下來。
“一個下賤的奴婢,竟敢對本世子直呼其名!”馮磊豁然起身,居高臨下的視線恨恨掃來,厲聲道:“這些年你出逃在外,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本世子今日前來帶你回府親自管教,識相的就乖乖跟我走,否則别怪我不給你臉面!”
他高大魁梧的身形猶如一團沉重的陰影劈頭蓋臉籠罩着宋曦,仿佛随時都會壓頂而來,将她吞噬。在他的逼壓下,宋曦難以抑制地瑟瑟顫栗,額角生出淋漓冷汗。
她如何能忘,自己因罪籍沒為奴,再加上叛主出逃,罪上加罪,如今被主人捉拿回府,等待她的怕是比死還要可怕的私刑。
與其被捉回端國公府受人折辱,倒不如在這鳳凰山上自裁而亡來得幹淨!
下定決心,宋曦隻将心一橫,阖緊牙關重重一咬,竟是要咬舌自戕!
可馮磊目光陰毒狠戾,早就把她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當即大喝一聲:“攔下她!”
兩旁的粗使仆婦眼疾手快,在宋曦阖目瞬間俯身抓住她的下巴用力一捏,往口中塞入一大團破爛布團。
宋曦的舌尖剛在齒縫間略微一劃,齒關便失了力,口腔被布團塞得滿滿當當,轉眼間連自盡求死的權利都被剝奪了。
“好你個賤婢!你就這麼想死?”馮磊被她的舉動徹底激怒,盯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陰狠道:“你甯願死也不願回去伺候我嗎?”
家道生變,高門貴女跌落塵埃,被迫為奴已是萬分不幸,相比任人淩辱作踐,能夠清白赴死對她來說倒像是上天給的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