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多線索在腦中混雜交錯,潘維隐隐約約勾勒出事情的前因後果,微微動容道:“陛下若不便行事,微臣願代陛下入山,接出山中之人。”
“不可。”李焱語氣蓦地一急,道:“那山中留有古時殘陣,山路曲折,瘴氣彌漫,常人入内難辨方位,必死無疑。”
“既然如此,陛下豈不是也再難進入?”
“我自有辦法安然進出。”李焱一手撫在心口,唇側微微含笑,目光悠遠,似乎乘着茫茫月光遠赴千裡之外:“隻是我答應過她,絕不告知任何人進山之路。”
潘維颔首:“微臣明白。”
“而且,我也答應過親自前去接她,自然不能失約。”李焱說着,忽然收攏思緒回過神來,指着龍案上的布防圖道:“有勞子淵指點一二,早一日從崔相手中收回攝政之權,我就能早一天做自己想做之事。”
……
*
翌日。
潘維帶着一身疲憊走出無極宮殿門,守在門邊的貼身小厮汪奕便匆匆迎了過來。
“公子,您可算出來了。”晨露頗重,汪奕抖開鬥篷批在主子肩頭,疊聲道:“老爺和老夫人都急壞了,生怕公子出事,命小的連夜在此等候公子……公子,您沒出什麼事吧。”
“與陛下在一起,能有什麼事。”潘維攏了攏衣襟快步走下無極宮前的白玉長階,忽然擡手嗅了嗅衣袖——花木的甜香已散了大半,隻留一縷微不可察的悠悠餘香。
這個香氣……
他回過頭,似笑非笑的視線落在無極宮宮門上。
瑤台玉鳳的香氣與它的花朵一樣霸道而熾烈,與落在他衣袖間的甜香截然不同。
皇帝陛下在瑤台玉鳳上捕捉那抹甜香,與在鳳凰山中尋人一樣,緣木求魚罷了。
潘維收回視線,快步拾階而下。
“哎,公子您等等我!”汪奕三步并作兩步來到潘維面前,撇着嘴嘟囔:“公子慢些走,鬥篷系帶還沒系好呢。”
潘維原地止步,展開雙臂任汪奕整理自己的衣物,目光深遠似在沉思。
“哎呀,公子!”思緒被汪奕忽如其來的一聲驚叫打斷,潘維收回思緒,微微蹙眉,神情似有些不悅:“宮中不得大聲喧嘩,當心挨闆子——出什麼事了?”
“唔……”汪奕彎腰捧起潘維腰間玉墜,指着穗子對潘維道:“公子您看,這裡的平安結不知何時竟如此松散了,若不是發現得及時,哪天徹底散了都不知道。”
潘維目光低垂,視線落在穗子上方紅繩穿起的玉珠上,眸光悄然一沉。
“昨日撞見個宮女,許是那時不慎弄散了穗子。”
“哪宮的奴婢,竟這般冒失。”汪奕撅着嘴抱怨:“這玉墜子也就罷了,若拉扯間弄丢了這顆珠子,把那奴婢拿去殺都賠不起。”
潘維皺眉:“宮城之中,說話莫要這般暴虐,況且她也不是有意。”
“誰知道是不是故意呢。”汪奕不甘不願地翻了個白眼:“公子身份尊貴,形貌俊美,前途無量,不知有多少宮女削尖了腦袋想湊到公子眼前,若入了公子的眼也算一場造化。”
“汪奕!越說越過了。”潘維厲聲斥道:“還不住口!皇城、甚至整個天下,目之所見一草一木皆為陛下所有,你這般胡說,是想将我置于何處?”
“公、公子息怒!”汪奕一見潘維動怒,“噌”地一下跪了地,論起巴掌就往自己臉上扇:“是小的言錯!小的是看着珠子差點兒丢了,心中慌亂,這才口不擇言,要知道此珠乃公子家中祖傳之物,統共就兩顆,老祖宗把其中一顆分給了老爺,如今老爺又傳給了公子,另一個則分給了太後娘娘,輾轉到了陛下手中,可見此物珍貴,若是丢了,老爺老夫人定要打死小人……”
“身外之物罷了。”潘維解下腰間玉墜丢給汪奕,“既然松散了,回府請秀娘重新打絡子穿好便是。”
說完,擡腳就往外走。
“公子!”汪奕小心收好墜子,擡頭一看潘維已走出頗遠,不由得放聲叫道:“公子,你走錯方向了,那裡不是出宮的方向。”
“你先回府。”潘維背對着他,頭也不回道:“我去壽康宮,有要事禀告太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