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茉楠木木地坐在醫院外面的長椅上，聽着那密閉的門内傳來一聲弟弟的尖叫，心髒狠狠地一縮。

愧疚和歉意密不通風地把她包圍，她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了。

醫生說弟弟骨折嚴重，需要開刀治療，做手術前嬸嬸叫她站遠一點，至少不要讓母親看到她生氣。

她點點頭，不敢去看嬸嬸的眼睛，走到同一層樓的樓梯口，那沒有椅子，又害怕擋住上下樓的人，她隻好靠在角落，把自己縮得小小的。

不知道哪個樓道的窗沒關好，冰冷的風從縫隙裡面穿出來，她沒穿外套，現在更是冷得發抖，但她隻是直挺挺地站在那，像是被人抽走了魂。

“小楠，你老闆沒什麼大事，放心吧。”不知道什麼時候診斷室的門打開，張爺爺樂呵呵地走出來。

“簡單地脫臼而已，我給他上了個夾闆，固定兩周這樣，開點藥養養就好啦。”

蘇茉楠猛地從記憶裡抽離，看見紀淩洲站到了張爺爺的旁邊，他脫了西裝外套，平整地搭在一邊手，如果不注意看的話，是不會發現他一邊手安了一個夾闆。

張爺爺笑着調侃她：“剛才聽淩洲說了，小楠你這小姑娘哪裡來這麼大的勁？”

蘇茉楠哽了哽，有點分不清過去和現在，聲音幹澀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行了行了，這個點趕緊回家吃飯，看你餓得連目光都呆了。”張爺爺把人往外推，還一邊打趣道：“還有别讓你老闆餓肚子把你的工資也扣了。”

三人和張爺爺告别後，張恒之也惦記他家老闆的餓肚子，走在前面先一步要把人領走。

蘇茉楠因為想着事走在最後，剛準備邁開步子追上去，張爺爺突然叫住她。

張爺爺笑眯眯地看着她：“小楠，你還記不記得上次來的時候你答應我什麼？”

蘇茉楠生鏽的大腦才剛剛開始旋轉，問道：“答應什麼？”

“你這小姑娘怎麼比我這一把年紀的腦袋還不好使？”張爺爺笑着罵她，：“上次你答應下次來找我的時候就去和我孫子見面。”

紀淩洲聽聞停下腳步，暗黃的路燈把他的身影襯得颀長，他轉過身來。

“我這個……我真忘記了。”蘇茉楠歉意地撓撓頭。

上一次蘇茉楠發燒過來看病，正巧張爺爺的孫子打電話過來，說是飛機剛剛落地，等會過來找張爺爺吃飯，一家人可以聚一下。

張爺爺當時就問蘇茉楠要不要過去一起吃飯，他孫子剛剛留洋回來，兩個人都是年輕人，應該有很多交流。

正常人的接風宴哪會帶一個陌生女孩去啊，蘇茉楠哪裡看不出張爺爺的意思，這就是一場相親局，而且還直接見家長了。

蘇茉楠當下就說自己發燒頭暈不舒服。

張爺爺沒好氣地反問：“剛才還說自己燒了好幾天，沒什麼感覺，班還是照樣上。”

沒想到自己剛撒的謊就被識破了，蘇茉楠隻好等會老闆臨時要她加班，沒時間，下次一定。

“下次一定。”張爺爺比劃道，：“你當時就是這麼說的。”

蘇茉楠頓時啞口無言。

張爺爺突然把聲音低下來：“你上次說加班是不是那個那個手脫臼的老闆安排的？你别去了，來我孫子公司啊，我孫子開的遊戲公司，去不去？就一句話的事情。”

張爺爺其實有點耳背，他自以為的低聲，在蘇茉楠看來很大聲。

這不就是在紀淩洲手底下挖人嗎？蘇茉楠祈禱紀淩洲和張恒之已經走了很遠，遠到聽不見他們的說話聲。

“先别拒絕啊。”張爺爺像個老頑童一樣叉着腰，：“明天周末，你肯定有時間，等會我把時間地點還有我孫子的微信号發給你，記得查收。”

“我……”

“你說的下次一定，不能耍賴，耍賴要變小狗的，先走了。”

張爺爺走到一半又轉過身來，朝她揮揮手：“别忘記了啊，下次一定的！”

蘇茉楠在原地站了幾秒，心想這次見面肯定是闆上釘釘的，轉身時發現紀淩洲和張恒之就站在不遠處，她吓了一跳。

“你們等我啊？”看來祈禱沒成功，蘇茉楠扯着僵硬的微笑迎上去：“老闆，快走啊？手還疼不疼？”

蘇茉楠正好站在紀淩洲受傷的那一隻手，當下就要捧起來仔細端詳。

因為除了仔細端詳，她真的不知道能幹些什麼來打破這個沉悶的氣氛了。

紀淩洲這時卻大步往前走，蘇茉楠隻碰到了他的一點點衣角。

蘇茉楠其實不知道紀淩洲有沒有聽到張爺爺說的那番話，雖然她承認她沒有那個心思。

因為不清楚現在是個什麼情況，蘇茉楠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怎麼做。

解釋嘛，就顯得自己有些虛僞，萬一紀淩洲什麼都沒聽見呢；但不解釋，就讓紀淩洲這麼誤會下去嗎？

一不留神，紀淩洲已經走了好遠，再一個拐彎就不見了。

蘇茉楠想想起碼态度要有，還是要解釋一下，追了上去，拍拍胸脯。

“老闆，我對我們……”

紀淩洲腳步沒停下，一副不想聽她多說的樣子：“打住，我現在沒心思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