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同事,困難時彼此相幫一下,很正常的嘛……都是能活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東西,誰還沒個遇到困難的時候,今天你幫我明天我幫你,互有往來才是常态嘛。
有節奏的快闆樂聲響過幾息,而後中斷。
電話那頭的男聲帶着些許的困倦:“……喂?”
“文隽兄弟,我有事想問你!”莺芝開門見山,“……你在休息嗎?”
“啊……、啊?”疑惑聲中,黏連的哈欠突然一頓,遠了瞬息,似乎是手機被拿離了耳畔,而後,呼吸又一次接近,文隽聲音清晰了許多,“……是莺芝仙子啊。叫我文隽就行了……有什麼事要問?”
莺芝看了一眼時玉,有些疑惑:“這才戌時,你就已經睡了嗎?”
本質上來說,神仙是不需要睡覺的,可以運轉靈力仙力調息回複精力。
但對于絕大多數神仙來說——我都成神仙了,還不能享受一下生活?
所以在天庭,大家基本都是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
可,那也大都是亥時過後才睡覺的啊。
文隽的聲音幽幽傳來:“我特地請假到凡間來,就是來休息的……這是你要問的問題嗎,仙子?”
似有若無的幽怨中,莺芝摸了摸鼻子,覺得有點對不住對方——明明是來休假的,但幾乎被她纏了一整天。
“打擾你休息非常抱歉,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是個好人……實在麻煩你了。”
她決定等改日回天庭再做補償,現在嘛,先略過這茬,直接入正題:
“是這樣的,我直播間被封禁了,這要怎麼解決?是一旦被舉報便會被封禁嗎,有沒有什麼規避的方法?”
文隽一頓:“……你做了什麼?”
“我什麼也沒做。”莺芝如實答道,“我給一位觀衆‘算了一卦’,斷掉了一樁孽緣。”
“‘算卦’……仙子還真是入鄉随俗啊。我想想,封禁的話,你是不是宣揚讓大家都去廟中參拜了?或者,傳播姻緣殿的‘信仰’了?”
在直播中常見的被警告封禁的理由,什麼衣着不端語言低俗攻擊他人等,文隽完全沒有往那邊想過。
同為神仙,他和莺芝算是有一定的,心照不宣的默契的,那是屬于神仙“約定俗成”的規矩。
他能想到的,也就是這位看起來是工作狂的仙子,是不是把熱情發揮得太過了——
宣揚宗教信仰,也是很容易觸及到直播紅線的一條。
莺芝:“沒有啊。”
她也沒怎麼宣傳吧?
整理了一下思路,她道:“不過,我有看到他們說什麼‘律師函警告’。”
文隽:“?”
“怎麼會扯到律師函……不是剛開始直播嗎。”
他們兩個人分開到現在也沒有兩三個小時吧?
難道他一覺睡過去了好幾天?
面對震驚之意都快飛出來了的同僚,莺芝有那麼一點點的尴尬,但也就一點點:“是的,确實是剛開始直播。”
這不就是純屬被遷怒了麼,她本身就什麼也沒做啊。
他們要想幫任天博,要做的事明顯還有很多吧?
不都比為難她這一下要重要麼。
“……算了。”意識到這麼問是問不出什麼的,文隽歎了口氣,認命離開被窩,“我們見一面吧。地址我發……就你那裡的樓下,我等會兒到。”
莺芝沒有意見:“好的。”
電話挂斷,她站起身,四下看了看,發現也沒什麼好收拾的,便隻拿起手機,離開了房間。
現在的臨時落腳處,她并不清楚在這個城市具體算是什麼位置——也是托了文隽這位對凡間很熟悉了的同僚幫忙才臨時租下的,不過在篩選時應了她的要求,這個居民區距離白天去過的那家廟并不算遠。
單元的門洞外,是一條不怎麼平坦的小路。沿小路一直走,很快就能看到小區大門。
不管是道路還是基本形同虛設的大門,都昭示着小區的年代已經很久遠,但相應的,周圍的環境也很是熱鬧。
附近的路都不算寬,也沒什麼汽車經過,來往的多是騎電車或步行的人,道路兩側,形形色色的小攤緊密排布,有的煙火熏天,有的酒意彌散,還有些攤位上,老闆就地支了個桌子,上邊擺放着五顔六色小飾品、或各式各樣新舊書籍。
混雜着各種氣味的空氣對于一個待慣了仙宮金阙、浸久了仙雲靈霧的神仙來說,并不算特别好聞,地面也顯得過于不潔,已經化作耳飾的紅線小人不舒服地晃了晃自己的身體,換來莺芝一聲笑。
“你又沒有鼻子,嫌棄什麼?”
她倒是并沒有太在意周圍的環境,還頗覺新奇地感受着此時此地,和白天廟宇中完全不同的“煙火氣”。
依照約定,莺芝在路邊尋了地方落腳,等待着文隽的到來。
“嘿,姑娘!”
一聲壓着嗓子的呼喚,成功把莺芝的注意力吸引。
她循聲回頭,在身後幾步靠牆的位置處,看見了一個穿着灰色馬褂,坐在低矮馬紮上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頭發稀疏,鼻梁上架着副圓片墨鏡,身前的地面上攤開鋪着一張塑料布,上頭畫着乾坤八卦等内容,還寫着些堆砌起來的古體漢字。
看到莺芝回頭,中年男人朝莺芝一伸手,指了指攤位前另一張空着的小馬紮,做了個邀請的動作,一派高人模樣。
“我看你印堂發黑,怕是要有血光之災啊——要不要來算上一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