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娘曾教孩兒要有始有終,孩兒以為,娘不是要孩兒對一個背信棄義的主子言聽計從,毫無條件地服從。”晏山青誠懇地望着他爹,“爹,你就跟我去宛京吧?”
“要為父去也不是不行,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晏山青戰戰兢兢地看着他,唯恐他要把宋玉作為條件。
但越是害怕什麼就越是聽見什麼:“那個戲子不能進我晏家大門。”
晏山青愣愣地看着他,頓了頓,斬釘截鐵:“不行。”
晏風亭斜睨他:“青兒,你非要娶個戲子辱我家門?”
“那你當年娶我娘呢?也侮辱晏家了?”晏山青終于還是問出了口,他早就想問了,一直沒找到時機。
晏風亭驚愕地望着眼前逆子,氣得嘴唇發抖,渾身亂顫,伸手指着他的鼻子,連說兩個“你”,直直向前倒去。
還好晏山青眼疾手快接住了他。他取消前往宛京的行程,讓南銘先行一步。
晏風亭大病一場,對晏山青避而不見,整日去曼英墳前坐着,一坐就是一天。
晏山青不懂他為何要這麼做,就偷偷跟在他身後,聽聽他到底對着母親說了些什麼,可一連幾日,晏山青發現他一言不發,隻對着他娘的墳頭歎息。
直到第七天,晏風亭忽然回頭看了尾随自己的晏山青一眼,輕聲喚他:“青兒,你過來。”
這一刻,晏山青忽然覺得他爹老了,乖乖地走到他跟前,低着頭,喊了一聲“爹”。
“這幾天我總是夢見你娘。她在夢裡責備我,說我騙了她。”晏風亭肩膀佝偻着,像個犯了錯的孩子,“說我把她圈在家裡,讓她喪失了自由。”
晏山青眼睛出神,想起宋玉來,這樣的話隻會從宋玉嘴裡出來。
“曼英啊……”晏風亭忽然看向曼英墳頭,輕輕歎了口氣,“我錯了嗎?是我錯了嗎?”
晏山青見他身子抖動,上前攙住他:“爹。”
晏風亭拍拍他的手,繼續說:“你娘嘴上不說,可心裡其實怨我。她一向喜歡跳舞,離開了舞台,她臉上的笑容都失去了光彩。”
“爹,您想讓孩兒怎麼做?”晏山青覺得自己看到了曙光。
“青兒,你若是想娶宋姑娘進我晏家,那你必要說服她不再唱戲抛頭露面。”晏風亭依然固執,眼裡袒露幾分狠厲的光芒,“我不信我錯了。”
晏山青一聽,心裡發涼,宋玉怎麼可能放棄唱戲?但眼下他隻能先答應。
一到宛京,晏山青就先去試探宋玉的态度。不出所料,宋玉不會為了嫁給他放棄戲曲。
于是,一心想抱得美人歸的晏大人就去找了南淩,求他為自己賜婚。
隻是沒料到宋玉竟然主動要求去找晏風亭,還把他爹勸服了。連他這個兒子都沒做到的事情,宋玉竟然做到了。
終于把宋玉娶回家的晏山青做了個怪夢:夢裡宋玉說自己不是他們這裡的人,而是來自另一個世界,還說她馬上就要回去了。
醒來之後,晏山青心裡發慌,但見宋玉面上沒有任何異常,心裡稍稍有些安慰。
隻是這夢有後續,晏山青第二日又做了一模一樣的夢,夢裡宋玉說自己馬上就要回去了。
按捺不住的晏山青終于開始尋求玄學幫助,找了宛京最有名的道士靈虛子給他解夢。
靈虛子一聽他說這夢,雙目圓睜,大吃一驚,像是參透什麼天機一般,握住他的手:“晏大人,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不然老道也留不住她!”
這距離宋玉生下盼兒隻有兩日。
第三天,宋玉就因為難産不省人事,再也沒能醒來。
晏山青為了讓宋玉醒來,多次去找靈虛子,都被他以時機不到為由拒之門外。
他到處求醫問藥,都沒有結果。
宋玉依然在床上躺着昏迷不醒。
晏山青眼裡逐漸失去光彩,他每日除了上朝就是回來守在她床前期待她能醒來看自己一眼。日子越來越長,他兩鬓的白發也越來越多。
他給他們的女兒取名“盼兒”,盼着她能早日複蘇。
就在盼兒五歲生辰時,靈虛子忽然而至,拉着晏山青說:“晏大人,你的夫人該醒了。”
早就失去希望的晏山青被他這麼一說又燃起了希望,日夜守在她身邊,唯恐錯過她睜眼的那一刻。
在毫無征兆的一個日子,她醒了過來。
晏山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含在眼裡的淚水遲遲不敢落下,直到确認自己不是做夢,才開口喚她。
他希望這一輩子不要再有什麼意外将他們分開。
前半生他們聚少離多,後半生他希望他們能長相厮守,永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