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瑤青見他臉都憋得通紅,在漫天的白中還顯示出幾分紫色,她嘴角抽動了兩下,有些不安地說:“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她怕有人能憋話把自己憋出事。
顧述性格不錯,平時愛笑也愛說話,但不喜發生争執,能躲能避完全不願意跟人有沖突。故而,他和商瑤青認識這麼久,愣是沒有說過一句重話。
像是大學宿舍裡舍友要抽煙A錢的人。
想到這個死亡笑話,商瑤青不道德地笑了。為防止被顧述看見而譴責,她又馬上咳嗽了幾聲掩飾心虛。
“先不說你和講開他能不能告訴你實話,那他要當皇帝,你還真要老死在皇宮,到時候你和外面的世界、和我跟陰陽兩隔有什麼區别?”
這話果然戳中了商瑤青的心肺管子,相比于顧述的情緒激動,她隻是微微沉下了臉色,雖是認真聽的樣子,但好像并不太服氣。
其實商瑤青并非不服氣,旁觀者清不錯,來到這個世界,她甚至想經常去不同的地方好好看看,也算是不枉這趟用命運換來的旅行。
看她那個不成器的樣子,顧述繼續說:“再把話說得不好聽一點,要是你們之中随便有一個人變心了怎麼辦,他的選擇很廣闊,但你卻連後路都沒有,你能确保有朝一日你想分手,你們能夠好聚好散嗎?”
看見商瑤青的表情松動,他就知道他說的東西對方肯定曾經想過,現在他隻是添一把火而已:“不平等的愛情你也想要嗎?商瑤青,繼續和他在一起,你總有一天會違背你自己的。”
在這個世界看着自己的愛人、自己陷入泥沼,變得和周圍的人一模一樣,以前的自己死在無知無覺的富貴中,活過來的是一個有着同樣面孔,靈魂卻寡淡醜惡的人。
太恐怖了!
商瑤青一直非常抗拒想到這種畫面,原因無他,她能确定,隻要她們一直在一起,商瑤青無法确保她能夠堅持本心。
“這個世界,”顧述用堪稱悲涼的眼神看着她,他是做過鬥争的人,“它會把你吃掉。”
把我們都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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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東宮的路上,商瑤青的狀态還有些恍惚,以至于沿着熟悉的路,快要到東宮了她都沒有發覺。
她還記得,在有一定自保和生存能力之後,她想過離開的。
離開的原因是什麼呢?
到現在,答案好像要不夠明确了。
而如今,不離開的原因是什麼呢?
“瑤青。”
“啊?”
商瑤青無措地擡頭,卻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眸,淡漠的、從容的,都是他,都是楊善玄。
“瑤青,你在想什麼?”因為看出來了,所以問。
楊善玄久違地站在大門邊,似乎是專門等着商瑤青回來,看得出來他剛剛洗過澡,長長的頭發有一半都拖在背後,臉頰有種水霧蒸騰過後的潤澤,寬大的中衣外面套了一件帶毛領的厚袍子。
他身形偏瘦,冷風将他的臉凍得一塊兒紅一塊兒白,烏黑的頭頂上沾染了幾許掉落的白雪,隻有輕微的一點點。
相比于商瑤青因為走了路而有一定的熱意,楊善玄的身上很涼,冷風将他貫徹了個徹底。
見到的第一眼,在憐惜來之前商瑤青又止不住地心動了。
她快步上前去,搓熱雙手,貼在楊善玄快凍僵的臉上,語氣焦急:“你怎麼出來了,外面一直在吹冷風,裡面也可以等,管家他們怎麼都不勸住你,要是感冒了,還得受罪。”
“你一整天都在外面,瑤青,你心疼我。”
未竟之言——我會也心疼你。
并非是不好意思說,隻是有一些話,往往點到即止最為美妙,也最有效力。
商瑤青抱住他,眼淚都要下來了,“我下次會早一點回家。”
“不要離開我太久,我會害怕。”
世界上有太多事情在人與人相遇之時就注定了,愛情使人盲目,也使人背棄原則。
愛,是唯一一個不能夠追逐的東西。
權勢、利祿、功名,無一不會是人們努力的結果,而愛情,往往像随波逐流的小船,自然地相戀、自然地在一個時刻許下永不分離的承諾。
愛,從來就不自由。即便是最随性的男女,也會陷入愛的池沼,無法自拔。
愛具有無上的至高性。
沒人能不在愛中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