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先反應過來,朝她躬身行禮:“良娣恕罪,是我僭越了。”
同一時間,商瑤青的聲音也響起:“抱歉,我過激了,不是你的原因。”
女官表情有一瞬間的驚訝,卻很快收斂好所有情緒:“良娣仁心。”
半晌,女官才繼續開口:“良娣,是否需要我讓人去找太子殿下?”
商瑤青想了想,聲音幾乎要消散在風聲裡:“不用了。”
女官恍覺心痛,已經想到商瑤青無權無勢又不願意麻煩太子,最後一個人忍下所有委屈的故事線。
下一秒,便聽到一道清脆的冰雪砸落在地的聲音:“我有時間自己會說。”
看起來,這位良娣倒也不全是委曲求全,女官蓦地笑了。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因為什麼而感受到喜悅。
告訴楊善玄,這是必然的,即便是對方在來之前已經和她說過了,必要時刻可以用行動反擊,但她也不想做先動手的那個人。
說話聲混合着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漫天的風雪聲都壓不住來人的輕狂。
商瑤青面色陡然冷峻。
“二嫂嫂走得好遠,辛苦我走一趟。”
正是剛分開不久的四公主,原本,對方在殿内于她耳旁說完那句令人作嘔的話之後,楊弱檀就自己走了,沒想到現下竟然像狗皮膏藥一樣跟着。
商瑤青沒說話,靜靜看着楊弱檀從不遠處走來。
“四殿下。”女官恭敬地行禮,腳步向前,擋住了商瑤青的一側。
楊弱檀極不耐煩地“啧”了聲,天冷,她本就時時頭疼,好不容易遇到個感興趣的玩意兒,現在被人明晃晃地警告,她自然是不樂意。
“蘇女官,我記得你如今的上司是意捷女官。”
意捷女官,正是楊弱檀的人。
楊弱檀此人,雖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神經病,但總體來說瑕不掩瑜,對于權利的把控到了無可指摘的地步,前朝後宮,有不少掌實權的都是她的人。
若不是當朝女子不能為官,怕是鹿死誰手未曾可說。
“回殿下,正是。”這樣說着,女官仿若渾然不覺她的不耐煩,仍舊地方不挪。
楊弱檀變臉跟川劇變臉一般具有戲劇性,明明上一秒看起來就像要把女官革職了,但下一秒,她突然直視女官背後的商瑤青,又馬上換上一副輕浮的笑臉。
“二嫂嫂,外面天寒地凍,二皇兄托我照顧你,不如二嫂嫂去我殿中小憩一會兒?”她語氣飄然,如同飄在空中帶着脂粉的香帕,打在商瑤青臉上,她幾欲作嘔。
幾次三番欺負到頭上。
商瑤青上前一步,竟然主動避開了那特意擋在她面前的女官,正好能夠正視楊弱檀。
她字句有力:“四公主,你知道你的為人比陰溝裡的污水還要不堪嗎?”
原來的退讓,已經讓她越想越氣,現在送上門來了,再退縮的話她就真的是個僞人了。
女官驚愕地擡頭看向她。
“良娣。”
鋪天蓋地的白幾乎要把所有的顔色遮蓋住,來一場魚目與珠不可辨認的騙局。
商瑤青步步緊逼:“你言語猥亵我,說出來的話比烏黑肥碩的老鼠還要肮髒,等你什麼時候死了,你的屍體也會拿出來被人鞭屍,因為你就是一個惡心的人。”
兩人的目光緊緊對接着,意義卻截然不同。
這是第一次有人這麼罵楊弱檀,她半彎下腰,單手扶着額頭,寬大的袖口被風吹起鼓成了一個包。
“你罵我?”她極其不可置信地對質着。
“你會不得好死的。”真正罵出來了,心中倒是一片平靜,商瑤青甚至非常有閑情逸緻地給她扯動了下嘴角。
點到即止、點到即止。
半晌,就在商瑤青以為面前這人不回擊也該有所顧忌了,但豈料對方開始哈哈大笑起來。
第一聲笑聲出來時,将她吓得後退了半步。
楊弱檀笑得站不穩,跌跌撞撞地在地上轉圈,樣子非常奇怪。
商瑤青皺着眉又往後退了。
看見情況不對,楊弱檀帶來的宮人連忙去扶,嘴裡還不停地哄着什麼,幾個人使力,半拉着将人帶離了。
“二嫂嫂,你真是個天仙!”笑聲與這句說話的聲音不斷遠去,卻無比清晰地映在商瑤青的腦子裡。
她厭惡地移開了眼,内心卻忍不住多了幾分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