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竹将目光落在最大的那堆碎石上,大小不一的淩亂地堆積着,看起來就像是塊巨大石頭重重砸在地上,摔碎了一般……
小狼狗一直在那堆碎石周圍來回繞着,甯竹相信它應該沒有找錯地方,那就是有什麼東西被他們忽略了。
她索性蹲下身來,挽起袖口,開始搬動地上的碎石頭。
“我們把這一塊騰空看看。”
季新承二話不說就跟着幫忙,有了他的加入,清理速度一下快了不少。
甯竹擡頭看了他一眼,還是挺滿意這個幫手的,幹活賣力、話也不多。
碎石一點點被挪開,底下漸漸顯露出異樣。
居然不是想象中土地,而是一個黑黝黝的、約摸能供成年人側身通行的洞口,繼續往外搬的話,應該不止這麼大。
洞口邊緣有被修理過的痕迹,顯然不是近期形成的,從洞中湧出的風,帶着地底潮濕陰涼氣息,一看便知底下大概另有乾坤。
甯竹與季新承對視一眼,看見了對方眼中的喜意。
“想來當初母狼就是從這裡帶着小狼狗進入城中的。”
甯竹猜測這裡原本應該有一座假山用作遮掩,後來大概是餘震發生的時候假山倒了,所以這周圍才會有這麼多碎石。
“應該就是這裡了!”
季新承語氣透着點興奮,一直表現的都很沉穩的少年,此刻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跟他姐姐季新桐很是相似。
他這個真小孩,總算是有點小孩的樣子了。
甯竹收回目光,應了一聲:“待會我們先下去看看。”
季新承點頭:“好。”
總是要先走一遍才好放心帶其他人過來。
兩人默默加快清理碎石的速度,随着最後幾塊石頭被搬開,一條向下的寬敞平緩的坡路完全顯露出來,延伸向看不見光亮的洞内深處。
甯竹從背簍裡拿出一個裝着素油的陶罐,又取出火折子。
季新承沉默地看着,隻覺得她這個背簍簡直就是百寶箱,什麼都能變出來。
甯竹又撿了幾截粗壯的木頭,左看看右看看,找不到合适的引燃物,最後默默盯上了季新承長衫的衣擺。
那件彰顯讀書人身份的青色的長衫,早就已經沾滿塵土,下擺處還被劃破了幾處。
她眨了眨眼,心想自己貢獻了油,他貢獻點布料應該不要緊吧。
季新承察覺到她的視線,都沒等她開口,自己就扯住了衣角,隻聽“撕拉”一聲,他動作利落,不帶一絲猶豫地撕下大塊布料,遞給甯竹時還問了一句。
“夠了嗎?”
甯竹露出一個笑,這個讀書人倒是沒有那些迂腐的講究,她接過布料,不客氣道:“再來一點。”
她将浸油的布料纏繞在木棍頂端,用火折子點燃,有了季新承的配合,兩個簡易火把很快就做好了。
季新承看着有了火光映襯更顯黑暗的洞口,轉身看向甯竹,自告奮勇道:
“我先下去吧。”
甯竹正在給小狼狗擦爪子,準備帶着小家夥一起下去,聞言頭也不擡地應了聲“好”。
誰走前面都行,總歸有危險時她會出手的。
兩人一前一後往洞口内走去,空氣中滿是泥土的味道,微亮的火把照亮着前方,将兩人的影子拉得細長。
地道修建得十分考究,不光有拱形穹頂,而且從牆面部分脫落的地方可以看見,裡面曾經用碎陶片和竹篾一類的東西分層夯實過,每一層都壓得極為密實。
甯竹在心中感歎,難怪地震來了都沒有倒塌,比現代的某些豆腐渣工程強上百倍。
季新承舉着火把走在前面,洞内是一條筆直的甬道,寬敞是挺寬敞,幾人并行都沒問題,就是修得不高,他須微微躬着身體,看得甯竹都替他難受。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小聲說着話,也算是給對方傳遞自己很安全的信息。
黑暗壓抑的環境讓小狼狗感覺到了不安,毛茸茸的小腦袋從甯竹的衣襟處探出來,喉嚨裡發出呼噜噜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一個小發電機。
“它很聰明,”季新承聲音溫和地問道,“有名字嗎?”
甯竹愣了一下,摸着小家夥柔軟的頭毛:“還沒有,昨日才撿到。”
她還沒想到起名這個事兒,心裡都是叫着“小狼狗”,這回它立了大功,總不能一直委屈着,連個大名都不給。
甯竹笑了笑:“等安定下來之後,再給小家夥好好取個名字吧。”
“等它取了名字,我再攜禮道賀。”
季新承說話的聲音認真,不像是開玩笑。
甯竹也笑着替小狼狗應了:“成啊,到時候讓它好好招待你。”
說完兩人都忍不住笑起來,氣氛不再像最初那般生疏。
甬道黑暗漫長仿佛沒有盡頭,在這個年頭想要掩人耳目修建這個大工程,不知得費多少人力物力。
甯竹随口說道:“也不知道是哪戶人家修建的地道。”
季新承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半晌後,他低聲說道:“這裡是上一任知州的府邸。”
沒想到真從他嘴裡聽見了答案,甯竹訝異地望向他。
知州可是一州的最高長官,一個曾經能在涉州一手遮天的人,為何要在自己家中秘密修建這樣一條通向城外的地道……
回想起剛才看見的滿眼荒涼破敗,甯竹微微皺着眉:“這裡看起來可不像是有人住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