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門外的翠碧得令,連忙離開去取,磨好墨,許陵和眉夫人寫下書契,許陵将随行帶來的筋隕礦上交,眉夫人叫來樓裡的鑄劍師鑒别,鑒出許陵這塊筋隕礦純度極高,眉夫人這才心服口服,将相應的一千五百金全款付清,“屆時有青烙石的消息,妾身都會第一時間知會姑娘的。”
許陵先禮後兵,離開雅間時,又恢複原先彬彬有禮,眉夫人常年與人打交道,也沒少見過像她這般心眼子多的人,自然習慣,而且她手底下的聞飲樓确實好些年收不到筋隕礦,此次她也是賺到。
眉夫人和許陵一同走到第三層樓閣,許陵正好要跟眉夫人辭别,讓她不必遠送,卻聽眉夫人搶先一步道:“不知許姑娘對妾身的聞飲樓擂台起不起興緻?”
許陵随她目光而去,落在最底層的擂台,她先前來時擂台比試正在進行,如今已換了人,處于準備階段,“我是鑄劍師,除了宗門擂台比試,對外界的擂台比試所知甚少,遑論你這聞飲樓。”
眉夫人卻一笑:“你雖所知甚少,但并不妨礙妾身和你介紹,還請許姑娘移步。”
許陵沒有拒絕,随眉夫人行至第三層一間廊外雅間,她們所在的雅間視野甚好,對第一層廊外雅間及擂台處一覽無餘。
眉夫人的團扇一指,指向其中一位藍白衣的男子,從她的視線看,那把繡花團扇剛好截住他脖頸:“這位劍器師在妾身的聞飲樓可是打遍天下無敵手,不知許姑娘對他眼熟否?”
男子綁着低馬尾,兩邊鬓發微掩,整個人很靜,靜得隻餘長發和衣擺被風吹拂,慢慢顯露那張清秀而英挺的面孔,不論風怎麼來回吹拂,他仍舊靜若寒蟬。
佩劍是一把透着海水藍卻形似銳風般鋒利的長鋼劍,此前他那一雙淡若清風的雙眸伴随青澀不羁,而今卻隐隐透出一種令同為劍器師的對手退縮,不敢拔劍迎戰的殺氣!
“劍一出,便生殺氣,這人……”許陵為此一歎,戛然而止,沒了下文。
“你認得他?”
“不認得。”這人許陵絕不會認識,哪怕是以一名劍器師的身份來說。
眉夫人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他的殺氣非彼殺氣,而是握劍才産生的戰意,有人握劍生出的殺氣是為了殺人,而他身上那種殺氣卻是為了應戰求劍道。以前也有人誤解他的殺氣,有的人不戰便敗,有的人好不容易攢起勇氣卻敗落于他的劍下,至此不再握劍,下半生一直活在這個男人的陰影裡。其實他們不全是輸給他的劍術,而是一開始便在信心上就輸給這個男人,其中有一部分敗者甚至否定自己身為一名劍器師的過去,一個劍器師被擊碎信心,那便會輸得徹徹底底。”
劍器師重要的不隻是他們手中的劍,還有一顆無畏的信心,許陵仔細端詳,才覺悟這位男劍器師眼中的殺意,肯定道:“夫人說得極是。”
“他作為一名劍器師,毋庸置疑是非常完美的……”眉夫人眼裡的贊賞之意全然轉變成一種怨意,“可他偏是個徹頭徹尾的劍癡,他竟将劍放在了一個比任何東西都重要的位置上!”
他的劍術犀利,一往直前,毫無多餘的招式修飾,許陵不知不覺道:“包括……他自己的命?”
“不錯!”眉夫人居然恨恨地道,“一個把劍視作比命還重要的男人,當然可以不顧性命來聞飲樓擂台挑戰。”
許陵:“他會這麼做,總要有一個目的或者目标。”
“你說得非常精準,許姑娘……這個男人不顧性命的背後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因素,他貪心不足,來聞飲樓不止一個目的,還有一個目标,這個男人不隻是要達成目的,還要赢得目标,你說他貪不貪心?”
許陵越聽越怪異,總感覺隐隐和自己有關聯,不然眉夫人絕不會對一個僅有一面之緣的她詳細介紹一個自己素不相識的人,“夫人,他究竟是誰?”
眉夫人回頭:“你是重峽峰弟子,雖不是劍器師,但這個男人也算得上是你的師兄。”
重峽峰怎麼會培養出這種弟子,簡直聞所未聞,許陵微微睜大雙眼,暗暗吃了一驚。
眉夫人平複情緒:“他入峰四年,算算年紀已有二十一歲,明年他便要離開重峽峰,再也不會來重峽鎮的聞飲樓,對聞飲樓而言是天大的好事。”
“是他赢得太多?”
眉夫人搖頭:“不,聞飲樓從來不會因為一個人勝率太高而對他心生嫌隙,不過在這件事上妾身是有私心在的,與聞飲樓并無太大關系。”
許陵卻道:“那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還包括他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