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正在後輕淺一笑,如今他的弟子略勝一籌,可他卻笑得不太喜悅,不知何意,張丘之回身:“諸葛掌門,這一回鬥術是你的弟子勝了,決定權便在你手中,由你決定名劍大會第一場次是定在北地,還是眉豐山,亦是重峽峰呢?”
諸葛正:“名劍大會曆經三年才舉辦一次,若我記得不錯,上次名劍大會頭一場次定在了重峽峰,不如此次便辦在眉豐山。”
“哦?眉豐山……”張丘之眉骨上兩條白花的眉毛一動,随後笑呵呵道:“老夫本以為諸葛掌門會将機會留給北地,畢竟北地設下的極寒劍陣不同于其他兩地,得天獨厚的極寒雪域最是能考驗三大宗門的年輕弟子,而又毗鄰平原門,當為首選啊。
周圍的平原門弟子開始憤憤不平。名劍閣閣主的分量擺在這兒,一諾千金,元師弟既勝了張姑岸,毫無疑問由諸葛掌門選定了地點,如今張丘之又處處挑剔,吹毛求疵,當真為老不尊,厚顔無恥。
諸葛正卻不以為意,打算以理服人:“論最能考驗弟子們劍術和智慧之處,要屬眉豐山的北鬥七星劍陣,此劍陣變幻無窮,隻有找尋其中規律,方能破之。”
張丘之見狀,挑起的眉毛一松,默了默,不置可否:“既然諸葛掌門都這麼說,那麼便定在眉豐山的北鬥七星劍陣……”說着,他擡起手來,似在欣慰拍了拍一旁的元君霄。
元君霄面無表情,冷漠地掠過那隻老樹皮般皺巴巴的手,沉默承受,又聽張丘之道:“第一場次已經決定好地點,那麼第二場次的擂台比試也該速速安排上,名劍閣雖不培養劍器師,但近些年來也設立大擂台,供給劍器師比試綽綽有餘,以老夫之見,就該安排在……”他還沒說完,從不遠處傳來一句毫不客氣截斷他話語的言辭:“那就該安排在武嶽城!”
衆人目光投向傳來那道聲音的月洞門,一個身形高大的紅衣男子唇角微揚,眼中卻無半分笑意,冷漠至極。他緩步穿門而入,步伐穩健,霸氣側漏,周圍的人紛紛自覺讓出一條路來。
張丘之此刻已認出他是誰,頓時怔愣住,停止輕拍元君霄,手停留在左肩上。元君霄見張丘之收斂笑意,順着他目光看去,見到問淵現身,不由得雙唇微揚,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來。反觀諸葛正,他的反應比在場所有人平靜,似乎早有意料他此前不來,是為空降鑒月樓來一出一鳴驚人的戲碼。
問淵走到張丘之面前,神色淡漠:“張閣主,好久不見。”
“問淵大人?”張丘之凝望這位千年不變,依舊保持青年模樣的問淵,詫異過後才道:“今兒是哪陣風把您吹來了?”
“今兒不是哪陣風把我吹來,是我自己想來,畢竟鑒月樓難得有這麼多名劍閣相劍師與我平原門人齊聚一堂,不來,豈不可惜?況且……”問淵說時,探出右手,握住張丘之放在元君霄肩上的手,擡了起來,遠離了元君霄。此刻元君霄仍在淺笑,直直盯着張丘之,眼中的眸光卻已如鋒芒初露,意味譏諷,不言而喻。
問淵:“況且我若不來,又怎麼親眼見到張閣主這把年紀,還能來我武嶽城一展威風。”說到末了,他忽地松開張丘之的手,張丘之倘若不是早有防備且根骨尚佳,這一握一松不得脫臼,就連不易動容的張姑岸,此刻也微微蹙起眉頭。
名劍閣有一位相劍師忍不住道:“問淵大人何出此言,此舉皆為鳳昔公主大事着想。”
問淵:“既是為了鳳昔公主,那就更應該選擇武嶽城,而不是名劍閣。按先帝定下的規矩,往年第一場次從重峽峰、眉豐山和北地中任選一個,第二場次雖無明确規定,但皆默認在武嶽城,無一例外,承蒙皇恩,武嶽城才得‘劍王城’之美譽,至于第三場次,神都洛陽毋庸置疑,遵先輩之規,後人應該銘記于心。”他行至湖畔,見湖波蕩漾,晴天之下格外澄澈透明,又道:“陛下龍體抱恙,鳳昔公主頭一回接手名劍大會,名劍閣便出此下策,莫不是想毀公主名譽,壞百年規矩?”
他此話一出,無不震懾恐吓住在場所有人,方才回話的名劍閣相劍師急切答道:“名劍閣絕無二心,忠心天地可鑒。”
“諸位,時候不晚,還有挽回的餘地。”問淵說時,目光掠向一言不發的張丘之,道:“張閣主以為呢?”
張丘之皮肉不笑,他活到這種年紀,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咳嗽幾下:“是老夫疏忽大意,若不是您慧眼如炬,那便釀成大禍難以挽回了,行先人之道,選定武嶽城罷。”
當下結果已定,全靠問淵的唇槍舌劍将名劍閣這幫相劍師堵得不敢大放厥詞,平原門弟子頓時覺得神清氣爽,揚眉吐氣。問淵一笑而過,倏忽道:“宸冰劍可在?
張丘之示意弟子将宸冰劍的劍匣呈上來,問淵見它靜靜躺在裡面,依舊寒氣逼人,晶瑩剔透,感歎道:“不知為何我每三年都想見它一面,看它還是安安靜靜躺着,便覺心安,這大概是寂寞中尋到一絲慰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