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全是亂七八糟的夢。
翌日,青萍醒來,因為缺覺、勞累、無休止的夢而頭疼得厲害。
做人類時果然還是要好好對待身體。
他盯着手心捧的冷水,忽略掉這些難受,眼一閉手一潑,冷水洗面,凍得紅紅的雞爪手在臉上直抹直擦,洗完凍得哆嗦,腦袋也清醒了。
簡單洗漱完,忽然聽到其他下人殷切的問好聲:“劉管事早上好!”
劉管事?
他怎麼來了?
青萍困惑。
劉管事是大管事,深受倚重,經手諸多要事,自己有單獨的偏院居住,尋常不會來下人們住的地方。
小乙緊張:【他會不會是來追究你昨天把藥碗打碎了?】
青萍啊了聲,一下也緊張起來。
他逃避時就很想找個地方躲起來,但左看看右看看,壓根沒什麼能給他躲的地方,于是隻好一眨不眨地看向劉管事所在,邊祈禱對方不是來找他的,邊試圖悄悄退場,同時還解釋說:【不是我打碎的。它自己掉下去的。】
碗的錯。碗不好。碗碰了就碎了。
劉管家理都沒理那些和他打招呼的,目光一掃,迅速發現了青萍。
“月白,過來,我有話同你說。”
青萍心裡一咯噔。
其他下人悄悄停下手上的動作活計,暗中瞥向青萍這邊,不乏有幸災樂禍之意。
小乙緊張極了,忍不住道:【要不我們還是提前跑路吧……】
青萍也想跑。
但換身份也不容易,而且好不容易有了途徑接觸到宿主……
心理鬥争幾秒鐘,他走到劉管事跟前,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要露出愁容。人類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青萍幹巴巴地依葫蘆畫瓢,問好道:“劉管事早上好。”
“嗯,”劉管事語氣古怪,“月白是吧?昨個兒是不是你送的藥?”
果然東窗事發了。
青萍神經緊繃,緊張地捏皺了衣角,決定一會兒要是場面應付不過來,他就離開,換下一個身份。
“是。”
劉管事微微眯起眼,上下打量他,看得青萍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半晌,劉管事不鹹不淡地道:“今後你不用去竈房了。”
可竈房這是他目前最能順理成章接觸到宿主的途徑。
青萍不願放棄,還想掙紮一下:“我……”
“你去二少爺那邊。”
“……”
太突然了。
青萍懵懵的。
劉管事看他的目光像是看死人,口吻不耐:“聽不懂嗎?把東西收拾收拾,以後你就去和二少爺一起吃住,給他做事,知道了嗎?”
“……”青萍遲鈍地一肯首,道,“知道了。”
他還想問下原因,劉管事卻沒給他機會,轉身便走,像是在這裡多待一秒就會沾染上不好的事一樣。
其他下人看向青萍,目光有憐憫與同情,也有譏諷嘲笑。
二少爺?說好聽點是二少爺,說難聽點就是掃把星,他們在風水不好的戲家做活本就難,時不時便聽說誰誰誰受了詛咒,在睡夢中死去,眼下這叫月白的小厮居然還要去瘟神本尊身邊去伺候?
慘!
青萍沒搭理他們。
他又用冷水搓了搓臉,一點也感覺不到冷意,身上的難受也好像不翼而飛了,完全沉浸在暈乎乎的幸福中。
世上竟還有這等好事。
很快,收拾好不多的家當,青萍拎着包袱,哼哧哼哧往戲長曲的屋子跑去。
——宿主我來了!
小乙看他這麼激動,怕他忘了,慌忙提醒他:【下次一定!】
青萍當然記得,但他另有想法。
心魔認真教誨小乙:【我現在連武器都沒有,又怎麼能殺得掉戲長曲?人類有句俗話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心急也辦不成大事情。殺戲長曲這麼大的事,還是等我耐心蟄伏幾天,尋一個更好的時機再說罷。】
小乙這才明白原來心魔想得這麼深遠、看得這麼長久。
它感慨一番,想:青萍絕對是一位能成大事的魔,性情竟穩重至此,居然這樣的情形都能按兵不動。
【是我想得不夠周全,】小乙決心虛心學習這份沉穩之風,【果然還是你比較懂對付戲長曲。好,就按你說的辦。】
說着,它再一次鬥志昂揚,感覺任務完成就在不遠處:【等待時機,一擊必殺!】
青萍充滿贊賞地點頭。
嗯嗯,等待時機、一擊必殺。
孺子可教也。
又回到了那棟屋前。
青萍呼吸一口氣,很鄭重地敲門。
敲了三下,沒有任何應聲。
好吧。
伸出手,“吱呀——”。
今日天晴,青萍推門而入,光在他身後遊行,随他的腳步向前,便也一并落入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