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該,誰讓你喝那麼多。”
裴放的手涼涼的,正好可以用來降溫。陳與禾抓着不放,用臉貼着他的手背,兩邊溫度逐漸趨于一緻後,又換做手心,把發熱的額頭埋進他手裡。
裴放靜靜看着她來回倒騰,不禁失笑:“你還挺會享受。”
“難受。”
“哪兒難受?”
“我要去洗澡。”
陳與禾邊說邊彈坐起來,準備下地,被裴放攔腰抱起來,直接進了浴室,被安放在洗手台面上。
“要先卸妝嗎?”
“嗯。”
結結實實的一聲“嗯”,理所當然地使喚起人來。
“陳與禾,你真行,估計也就隻有你把甲方當保姆。”
裴放翻看着台面上的瓶瓶罐罐,找到一瓶卸妝油,擠了兩泵,就往陳與禾臉上招呼。
動作談不上溫柔,裴放胡亂揉搓了幾下,陳與禾直叫喚,說卸妝油滲眼睛裡去了,沖着水龍頭埋頭,準備沖洗。
裴放倉惶護着她的頭,按着她的脖子臉朝下,拔出活動的出水閥:“閉眼,右手舉起來。”
右手還包着紗布,陳與禾倒是還記得。她乖乖地把手舉過頭頂,任由溫水在臉上沖刷。手舉得累了,就搭在裴放肩上。
“你沒長骨頭嗎,陳與禾?”
陳與禾佝着腰去就洗手池,一會兒腰就酸得受不了了,徑直支起身子,一臉的水順着下巴往下淌,洇濕了襯衫領口。
剛洗過的臉清透白淨,收起了利齒的陳與禾難得乖順,任人魚肉。裴放扯過毛巾幫她擦臉,嘴裡還不停地念叨:“還真是難伺候。”
裴放把她受傷的右手從自己脖子上拿下來,左右打量着:“藥呢,要不要換?”
醉着的陳與禾反應遲鈍,又坐不太穩,腦門嗑在裴放肩上,緩了緩才說:“在…瀾庭。”
裴放輕呵一聲,咬了咬牙,下颌線緊繃着。
瀾庭。
裴放把她的臉撈起來,他無意識地纏繞着她柔軟的發梢,輕輕問:“昨晚去孟玦家做什麼了?”
空氣仿佛凝滞,陳與禾閉着眼意識模糊,也沒有被裴放引導性的問話帶跑。
“陳與禾,你真醉還是裝醉?”
她還是不答。
裴放這股氣怎麼都順不過去。他把人從台面上抱起來,兩腿固定在腰間,像飼養員收動物回籠似的,把人抱回卧室,丢到床上,再扯過薄被,把陳與禾連頭整個罩住。
做完這些,裴放歎了口濁氣,背過身去,不願去看這個一點動靜就會擾亂他心思的女人。
冷靜下來的裴放突然反應過來,今晚剛到餐廳時,她喃喃說的那句“又不能兩個都要”,原來是這個意思。
裴放氣不打一處來,又酸得不行,更可惡地是,就算他承認自己吃醋嫉妒甚至生氣,都不敢正大光明。
裴放調理不明白這些突如其來的情緒。
活了近三十年,裴放的人生可以用順風順水、春風得意來形容,他從來沒有迫切地想得到過什麼東西。
對于陳與禾,是他第一次出現這種想要卻又得不到的感覺,是無端從胸腔内各個器官裡湧上來的酸澀。
問題有些棘手,他暫時沒有找到解決的辦法。裴放站在那兒,先是不相信自己也會産生妒忌這種低級的情緒,然後他嘗試着接納,最後是苦澀。
遮遮掩掩、作繭自縛的苦澀。
裴放再回頭時,陳與禾還是原來那個姿勢沒變過,薄被包裹着她,連頭也蒙住了。
怕她會窒息,裴放暗怪自己不小心,一個跨步過去,揭開被子,陳與禾睡得正香。
她的長發撲散在枕頭床單上,臉上因為缺氧蒸出紅暈,眉間舒展,呼吸清淺,少了清醒時的銳利,多了些柔和。
裴放撥開她臉上的碎發,探到濕潤的衣襟處:“襯衫濕了,要不要換睡衣?”
裴放聲音不大,也不知道是怕吵醒她,還是怕她說出拒絕的話來。
酣睡的陳與禾自然是聽不到這句話的,也不能回應他。
“我幫你換好不好?”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裴放剛剛接受了自己也會吃醋妒忌這個事實,所以此刻面對喜歡的人時産生的心猿意馬,他也承認得很快。
喜歡的人睡在自己床上,有點想法也是可以原諒的吧?
他知道自己有趁人之危之嫌,他也并不隻是單純想讓陳與禾睡得舒服些。
他就是占有欲大爆發,知道她去了另一個男人那兒,就迫不及待地在她同事面前宣誓主權。現在,還想趁着她熟睡,讓他們的關系更近一步。
裴放的手就放在領口處,猶豫了很久。
陳與禾可能是平躺得太久,突然換了個姿勢,面向裴放這邊側躺着。動作間,她下巴的軟肉從他的手背滑過,柔嫩的觸感喚醒了裴放逃跑的底線。
從小,裴放想要的東西幾乎都唾手可得。他看不上那種為了達到某些目的,違背自己道德原則的行為。
如今,他竟然會因為跟另一個男人競争,抛棄他秉持的行為準則。
他看不上這樣的自己,但又害怕真的失去她。
裴放對任何事情都有信心能做好,唯獨喜歡陳與禾這件事,他從一開始就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