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岑綠夏:“方阿姨,映菡需要用紙尿片嗎?她的腰部也無法活動了嗎?”
她記得她隻聽到方阿姨說,方映菡的雙腿失去了知覺。
雙腿失去了知覺和下半身都無法使用,是兩種概念。
方阿姨:“她的腰能活動的,也沒有到排洩無法自主的地步。她隻有腿活動不了。這一包紙尿片隻打開了外包裝,根本沒用過一片,因為她不想用。我就把紙尿片藏了起來。”
“有一次,我出門去買菜,路上公交車很堵,回來晚了。
她在床上憋了很久,實在忍不了了,就扒拉着輪椅,自己去了衛生間,可是衛生間門比較窄,輪椅沒辦法推進去,她就摔倒在了衛生間門口。
直到我回到家……诶……”
“再後來,她就每天不怎麼喝水,或是喝很少的水,來減少上廁所的次數。”
“人不喝水怎麼能行呢?
我就給她買了一包成人紙尿片。
可她看到以後更加生氣。我也不敢再給她用了,後面買菜都讓她爸爸下班以後買回來,或者是網上下單,讓外賣員配送到家。”
岑綠夏驚訝的又在書房裡發現了其他的東西
——很多張各式各樣的風景攝影照片。
岑綠夏:“方阿姨,這些風景照片是誰拍的啊?”
方阿姨的眼神複雜,既有自豪之情,又有悲傷之意:“是映菡。她以前很喜歡旅遊,是一個攝影迷,每個寒暑假都會出門遊玩,拍很多張照片。有的照片甚至給雜志投過稿,被采用了,還給了她獎金呢。”
……
岑綠夏一張一張的看過去牆壁上挂着的相框。
有的照片是純粹的風景畫,有“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大漠美景;也有“欲窮千裡目,更上一層樓”登樓遠眺之美景;也有“落霞與孤鹜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江水邊晚霞美景……
有的照片則是方映菡的遊玩和日常照片,照片裡她或笑;或做鬼臉;或撩頭發;或是在廚房裡,系着圍裙,捧着一盤盤各式各樣的小餅幹……和現在床上那個躺着的、披散着頭發、瘦骨嶙峋,毫無一絲生氣的女孩判若兩人。
岑綠夏拿起方映菡做烘焙的照片,卻驚訝的發現相框裡面沒有玻璃,有些照片是皺巴巴的,撕碎了,被重新黏在了一起。
“方阿姨,映菡以前喜歡自己烤小餅幹嗎?”
方阿姨:“對,她以前特别喜歡做西式糕點,烤小餅幹、做蛋糕,她都能折騰一下午。雖然味道不一定好吃,但我和她爸爸都非常捧場。你看到的這張照片是我過50歲生日的時候,方映菡為我烤了餅幹,我拿着她的相機,随手為她拍的。”
岑綠夏将照片放回原位,擡頭看到書櫃裡放着五六台相機,有單反相機、拍立得相機……樣式五花八門,岑綠夏對相機沒有研究,認不出來這些相機的型号。
但這些相機都有一個共同點,邊緣都有磕磕碰碰的痕迹。
“是映菡砸掉的。”
方阿姨解釋道:
“看着她在床上頹廢,我和她爸爸實在為她擔心,就把她以前的相機拿了出來,鼓勵她拍拍照片,希望她能重獲一些對人生的興趣。但她把相機和照片全砸了。”
方阿姨神情極度悲傷:“我能理解她的痛苦,因為她再也沒辦法出去見到她曾經拍過的風景了。但是哪怕拍不了風景照片,拍一拍人物特寫也是極好的,可她已經關上了心上的門。”
岑綠夏:“映菡她三年來,一直躺在床上,不見外人不說話,也不做任何的事嗎?”
方阿姨:“是的,以前我也曾邀請過她的同學們來看她,每次都很生氣,拿東西砸他們,用刻薄的語氣趕别人走。久而久之,就沒有朋友再來看她了。”
……
這次改造設計畢竟是為方映菡專門做的。不遵循方映菡的意見,不真正了解方映菡的需求,是做不好方案的。
于是,岑綠夏還是提出了請求:“方阿姨,方叔叔,我還是想去映菡的屋子裡,和映菡說說話。”
方叔叔說:“設計師,映菡最近脾氣不太好,可能會對你口出惡語。你有什麼問題,我和她媽媽可以把你的問題轉述給她,讓她慢慢想了以後,再告訴你嗎?”
岑綠夏搖頭:“我還是想再當面見見她。有一些需求,并不能僅僅靠話語轉述,因為可能使用者本人也沒有意識到她的真正需求。隻有和她真正接觸過,才能觀察到一些看不到的信息。”
方阿姨:“好吧,我再勸勸映菡。”
……
方阿姨走到房門口,敲了敲方映菡的門,擰開門把手:“映菡,設計師想要問你一點問題。”
門内依舊一片死寂,沒有回聲。
方阿姨轉頭看了岑綠夏一眼,岑綠夏走進了方映菡的房間:“映菡,你好,我是為你們家改造的設計師,我叫岑綠夏。我可以問你一些問題嗎?你有沒有什麼特别想要的空間,或者是喜歡的設計風格,或者,你想要你的房間,變成什麼樣子,都可以告訴我。改造設計過程中,我會匹配你的喜好和需求。”
“滾出去,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床上的人對岑綠夏怒目而視。
“映菡,你别這樣。”方阿姨一臉歉意,對岑綠夏說道:“岑設計師,我看還是算了吧。”
岑綠夏對方阿姨微笑:“方阿姨,沒關系,您讓我和映菡單獨說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