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下的動作過快,即使清嘉站在他身後也沒有看清。
在她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這兩人便打了起來。
清嘉看不清他們之間的動作,隻看得見兩個人影在空中交鋒,原本寬敞的大廳忽然狹窄起來,因他們淩厲的動作刮起了風。
她下意識後退兩步,但霍承與他交手幾個回合,就停了下來。
“說吧,找我什麼事。”暗紅色眼睛的男人很不待見霍承,語氣裡全是不耐。
“做一個身份,在工會那邊。”霍承一貫寡言。
“什麼樣的?”
“最好的。”
“行了我明白了,你可以帶着人滾了。”
霍承不在乎他的态度,他回頭看見清嘉的鬥篷被吹得有點歪,順手給她整理了一下,帶着她走了出去。
她全程沒說話,裹得嚴嚴實實的,站在角落裡。
意外的有些可憐。
“要再去集市看看嗎?你可以買一些自己喜歡的東西。”
清嘉搖頭,表示她不想去。
霍承牽着清嘉往回走,挑的是僻靜小路,人聲渺遠。
清嘉幾次欲言又止,最終問道:“霍承,剛剛那個小孩,他臉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那個小孩?他臉上的傷是自己割的。”
“為什麼?”清嘉瞪大了眼睛,聲音拔高了一個調子,很是震驚。
“那個暗紅色眼睛的男人,他叫赤狼,早些年的時候,我跟他關系還不錯。”
“那個小孩是散戶,長得很好看,被人盯上了。有人打死了他的父母,要把他帶去賣掉,他就是那個時候毀的容。赤狼當時路過,順手把他撿回來了。”
霍承講故事的天賦一般,平鋪直叙,沒有任何跌宕起伏。
清嘉卻不忍心聽下去了。
“那群人看他毀容了才把他扔出來,赤狼要是不撿他回來,他估計會死在路邊。”
“這種事情很常見,散戶家裡沒異能又長得好看的小孩,基本都會被劃花臉,他動手太遲了。”
清嘉聽完之後就沒說話了。
霍承說的時候理所當然,末日新曆的殘酷之處就在這裡,沒有實力就沒有人權。但在說完之後,他才意識到,論長相,整個末日新曆最出衆的,就是清嘉。
雖然她不承認自己是明珠,但她長得跟明珠一模一樣。
清嘉斟酌之後開口:“我之前想過很多假設,我在想要是我不在沙海基地長大會變成什麼樣子。但是我想不出來,我從來沒有出去過。”
“很多人都說我走運能夠生活在沙海基地,但是我從沒出去過,我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樣子,之前我還以為我很倒黴,不然怎麼會被一直關着。”
“現在看來,我好像确實很幸運?”清嘉有些茫然。
理智上霍承知道,他現在應該安慰一下清嘉。
但他沒有什麼安慰小孩的心情,末日新曆就是這樣的,在這裡生存的人沒有一個幸運的,真正的幸運兒早死了,不幸的人還在苟延殘喘。
無論強大與弱小,也無論醜陋與美麗,生存在末日新曆就是不幸的原罪。
“你跟他不一樣,他跟你也不一樣,你們沒有任何的可比性。”
清嘉擡頭看他,因為動作幅度太大,霍承剛給她擺正的兜帽又歪斜了,露出一雙圓潤且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瞳孔裡裝着他的倒影。
霍承忽然感覺,無論他現在說什麼,清嘉都會相信。
因為她什麼都不知道。
因為她一無所有。
他的話語甚至可能會影響她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你不是他,所以你不會經曆他經曆過的事情,也不會與他選擇同一條路。”
“你現在的樣子都是自己選擇的,你會經曆你該經曆的,他也會經曆他該經曆的,你們永遠不會一樣。至于幸運與否,無人能夠評判。你得到了别人想要的東西,别人認為你幸運。”
“幸運與你自己無關,與他人有關。”
霍承的話有些繞,但清嘉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頓了頓,最後補了一句:“你的時間不應該花在那些事情上面,你可以做很多事情,某些事情不值得思考,過去的你遇不上那些事情,現在的你也不會遇到。”
清嘉眨了眨幹澀的眼睛,她聽出來了霍承的意思。
她鄭重地說:“霍承,謝謝你。”
這是清嘉知道霍承名字後第一次叫他。
很荒謬,霍承從她的聲音裡聽出來了感謝和信任。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好人,也從未有人感謝過他,清嘉甚至隻知道他的名字,卻敢對他随意交付信任。
果然是被關傻了,沒見過世面。
霍承如此想着,卻沒有反駁。
他牽着清嘉,繼續走着,走在回去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