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口能射出子彈，一枚位置正确的子彈能讓她變成跟門口小孩一樣的屍體。
但是她比小孩幸運很多，她隻要表露出自己的身份，她就可以活着。
是生，還是死？
清嘉恍惚間覺得自己站在斷崖上，底下是死路一條，面前是困獸牢籠，她則是一隻飛不起來的金絲雀，什麼都做不了。
她什麼都不是。
她隻是憑空占了十八年的好運，這份好運讓她平安活到了現在。
長得好看的小孩被逼得劃花了臉，美貌不能在基地之外的地方存在。
弱小無力的孩童在路邊被随意擊殺，弱小更是不能在這種殘酷環境生存。
清嘉既美貌又弱小，她跟那些人是一樣的。
不同的是，她多了一個沙海明珠的稱号，她遇上了霍承。
沙海基地為了抓住她不惜引來異種，那麼多人因為她死去了，霍承因為她涉險，餘林的商隊因為她被屠戮，現在聚集地的人又因為她死傷慘重。
清嘉閉上眼，扣動扳機，朝那三人開了第一槍。
她手太抖了，這一槍打歪了，落在了廢墟牆上，隻留了一個彈孔。
外面的三個人根據槍聲确定了她的位置，他們很快就圍上來，清嘉垂死掙紮，連開了好幾槍，邊開槍邊走。
那些人似乎認出了什麼，他們沒朝着清嘉開槍，反而是頂着槍口上前控制住清嘉。微微發燙的槍口抵在清嘉額頭，黑色的鬥篷被揭開，露出了那張精緻脆弱極具辨識度的臉。
清嘉又聽見了熟悉的夢魇一般的聲音。
“明珠？”
***
另一邊，葉遷飛速略過人群，查找異樣。
集市人數衆多，異種出現的時候所有人都在往外跑。
但異種隻是盤旋在上空，沒有任何攻擊人的意圖。
這時，有些利欲熏心的家夥就趁着形勢複雜，開始哄搶貨物。
集市在這時才亂了起來。
葉遷隻是粗略地逛了一圈，異種沒有發動攻擊，等林風揚找到她的時候，他們就能帶着清嘉回暫居地。
她到底不放心清嘉，在确認眼下情況後就打算回去。
但她在路上遇見了林風揚。
“葉遷，遷，這裡！”林風揚被堵在人群裡，進退兩難。
他好不容易感知到葉遷，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朝着葉遷揮手。
葉遷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他揪出來。
“你怎麼回事？”葉遷皺眉。
林風揚被擠得人都淩亂了，他揉了揉自己亂糟糟的頭發，對葉遷說：“我發現幾個鬼鬼祟祟的人，但他們跑得太快，我沒跟上，一回神就被擠在了人堆裡。”
“鬼鬼祟祟？”葉遷疑惑。
“是啊，你遇到過基地的外遣隊吧，那人給我的感覺好像，但是人太多了，我追不上去。”林風揚皺眉。
他的膚色跟葉遷同款，比葉遷稍微深一些，平日裡不修邊幅沒個正形，認真起來卻很是唬人。
“他們基地的人可是向來看不上聚集地這種地方，這會還喬裝打扮上了，我實在是覺得有問題。”林風揚說。
聚集地本質上是個物資交易的場所，但五大基地并不缺物資，它們手裡掌握這末日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資源，一切精緻加工的産物都來自基地。
基地的人天生帶着一股自負和傲氣，他們可半點都看不上聚集地這種地方。
“你再找找那人，我總覺得有問題。”葉遷催促林風揚，但她剛催完就調轉了話頭。
“算了，這種事情跟我們可沒關系，能不能揪出這些渾水摸魚的家夥，就得看這次聚集地的主辦方了。”
葉遷語氣帶着些許嘲諷意味。
“畢竟，他們大張旗鼓把我們‘請’來了這裡，沒點能力怎麼能幹大事呢？”
“也是。”林風揚贊同。
“話說你把清嘉放哪了，她别出事了。”
“清嘉？我把她放在最邊上那個小破樓裡了，那塊地方人少，看着不會……”
林風揚順着葉遷指的方向感知，還沒等葉遷說完話，他猛然驚起。
“卧槽完了完了，那棟樓裡現在有四個人，門口還有個屍體！”林風揚拔腿就跑，還不忘扯上葉遷。
“快點啊，清嘉要是沒了我倆都得給她陪葬。”
林風揚這話确實。
他們剛離開坐标A的時候，霍承開車帶着他們走到聚集地，把尚在昏迷之中的清嘉安頓好之後，跟他們進行了一場談話。
那時霍承給了他們兩個選擇。
選擇一，他會給出封口費，讓她和林風揚把沙海明珠這件事爛在肚子裡。
選擇二，加入霍承小隊，跟着霍承。霍承會給他們資源和機會，但要求他們以清嘉為先。
當然霍承沒說得那麼直接，林風揚腦子缺根筋，壓根沒聽出霍承的意思，隻聽到了霍承要收他當小隊隊員。
葉遷卻明白了霍承的言外之意。
他們沒有選擇的機會。
霍承這種級别的雇傭兵很少，他的實力可以在末日橫着走，能威脅到他的隻有坐标裡的強大異種和一整個基地不計代價的追殺。
沙海明珠足夠特殊，誰也不知道她在沙海基地的具體地位如何。
他倆隻能選擇跟着霍承。
選了第一個選項，霍承給的就不是封口費了，而是賣命錢。
硬要說的話，葉遷和林風揚是撿了大便宜。
他們就是末日新曆随處可見的雇傭兵，這樣的雇傭兵跟野草一樣，死了一批又會有另一批冒頭，沒人會在意。
但跟着霍承，他們就有了強大雇傭兵的庇護，最起碼，命比其他人值錢不少。
林風揚神經粗大沒覺得有任何問題，他每天笑嘻嘻地跟清嘉犯賤。
葉遷收錢辦事，她能做好霍承的要求，但她始終無法忘記霍承給的那一個選項。
天底下的事扯不清楚，同個末日，同人不同命。
要是清嘉真的出事了，她和林風揚都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