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管事和我想的不太一樣诶。”
“什麼不一樣?”沈冰澌心不在焉地問。
“我以為他是那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美人,平時隻在書房裡看書寫字,莳花逗鳥什麼的,沒想到還這麼會關照人,”崔星苗頓了頓,滿眼期待地看向沈冰澌,“還有,怎麼沒聽你說,你們山莊有大廚啊,是準備擺宴迎接我嗎?太好了,我最喜歡美食了,可以點菜嗎?”
“點你個地瓜秧子,”沈冰澌把更粗俗的話頭忍了回去,“容謝做什麼你就吃什麼,不管你喜不喜歡吃,都盡量多吃兩口,他一個人籌備一桌不容易,知道嗎?”
“啊……是容管事親自做啊,其實不必這麼麻煩的……”崔星苗稍稍失望,她還以為可以吃到靈鏡宗大廚的私房菜呢。
“那我現在通知他,讓他别做。”沈冰澌拿起玉佩。
“别别别,”崔星苗攔住他,“别顯得我人還沒到,事情特别多似的,容管事怎麼安排,我跟着享受便是。”
沈冰澌露出了“這還差不多”的表情。
事情就這麼定下來。
三日後。
崔星苗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初到渙雪谷,還是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了。
碧綠的草地像毯子一樣,在上面躺着曬太陽肯定很舒服,草間開着星星點點的彩色小野花,一簇一簇,随風搖曳,空氣中飄蕩着萬物萌發的香氣。
“喂,你在幹什麼?”沈冰澌生硬的聲音從小路中間傳來。
“再摘一點,再摘一點就走。”崔星苗撩起裙擺,像個出來遊玩的小姑娘一樣東采采、西摘摘,不知不覺攢了一大把各種顔色的小花,開心地舉到空中,“看!”
然而她讓看的人已經走沒影了,小路上空空蕩蕩。
“急什麼呀。”崔星苗使了個移步幻形,追上沈冰澌,“這不是還沒到時間呢麼?”
“怎麼沒到,都快過了。”沈冰澌健步如飛,“你聽着,巳時正的時候主峰就會敲鐘,他們已經把撞錘拿下來了。”
“我又不是你,長了一副順風耳。”崔星苗拽了一下小花。
“而且容謝聯絡我了,我告訴他很快就到。”
“诶?什麼時候?”崔星苗詫異,“我怎麼不知道?”
“從寅時開始,每隔一段時間一次,你問的是哪次。”沈冰澌瞥了她一眼。
“哇,沒想到容管事這麼細心周詳。”崔星苗睜大眼睛,把花舉到胸前,“那我等會兒要把這束花獻給他,辛苦我們的容管事。”
“……”
聽到這輕描淡寫的話,沈冰澌就氣不打一處來,他不知道容謝究竟做了多少準備,非常後悔答應摻和進崔星苗的遊戲裡,天下神醫千千萬,就非得吊死在崔星苗這一棵樹上?
“喂,你不會是生氣了吧。”崔星苗打量着他的臉色,兩人也算從小就認識,崔星苗知道沈冰澌的脾氣又臭又硬,而且還上臉,不過,倒是也挺容易看懂的。
“我這麼做,當然有我的道理,容管事準備得越盡力,靈力就消耗得越幹淨,到時候我為他診脈,就越容易看出問題的症結,而且,他經脈中靈力空虛,才不會和我的靈力互相打架。”崔星苗正色道。
“……”沈冰澌的表情果然好轉了一些。
“所以啊,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裡,像剛才這樣質疑我的舉動,都不要有,私下裡偷偷聯絡容管事,也不許了,知道嗎?”
說話間,兩人來到渙雪山莊大門前。
渙雪山莊坐落在一片明鏡似的湖泊邊,湖水倒映着高低錯落的碧瓦朱欄,仿佛哪位盛京來的王公貴族置辦的一處别業。
“真是美輪美奂。”崔星苗贊道。
“那是自然。”沈冰澌毫不客氣地答應。
“不,我是說容管事。”崔星苗一指台階。
一抹月白色的身影正站在門前台階上,雙手鞠在身前,靜靜等候兩人。
“要不然是誰?”沈冰澌不解。
“……你行。”崔星苗無言以對,将手中的花往沈冰澌懷裡一拍,壓低聲音道,“記得你答應的事。”
說罷,她昂首闊步,向台階前的容謝走去,婉轉優雅地行了個屈膝禮:“容管事好,小女崔星苗,見過容管事,勞煩你特地出門迎接。”
容謝似乎有一瞬間出神,他的目光從沈冰澌身上移到近處的美貌少女身上,臉色微白,看起來像是三天沒睡覺,站在風裡都能被吹走似的,即便如此,他還是優雅地以托手禮隔空托起崔星苗,溫然道:“崔姑娘多禮了,賓至如歸,既然來山莊做客,就當做來家裡一樣輕松随意吧。”
崔星苗感覺到身後的氣壓又變得很低,她暗暗歎氣,擡起頭時,眼前蓦的一亮:“遠看美輪美奂,近看更是世上無雙。”
容謝被她輕靈的笑容晃了一下眼,口中自動解釋道:“崔姑娘雅鑒,這渙雪山莊乃是一位盛京宮廷匠作坊中有名的将作少匠設計建造的,背山起勢,臨湖照影……”
“不,我說的是你。”崔星苗笑眯眯拉起容謝的手,向大門中走去,“别在風裡站着了,我們進去說話吧。”
容謝一愣,介紹的話語哽在喉中,耳根也微微熱起來,這崔姑娘的辭令作風竟如此……大膽,讓他不知如何應對。
大概就是江湖兒女吧,有種他不具備的灑脫大氣。
“崔姑娘說笑了。”容謝随着崔星苗走進院内,他也想誇贊一句崔星苗,可是又說不出口,作為一個管家,怎麼能評判賓客的外貌呢?而且還是沈冰澌的貴賓。多餘的話還是不要說了。
他能感覺到,沈冰澌的目光正盯在他和崔星苗一觸即分的手上,一股莫名的壓力令他如芒在背,下次還是躲着些崔姑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