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很忙。
衆所周知,如果說組織裡有一台永不停歇的殺戮機器,那必定非琴酒莫屬。伏特加曾在論壇裡匿名吐槽(雖然在開頭第一句‘我的大哥’就掉馬),這位銀發殺手的生活簡直像被上了發條——每天睜眼第一件事就是打開組織任務清單,從恐吓勒索到精準暗殺,從招募新人到肅清叛徒,他的日程表永遠排得滿滿當當。
盡管調查叛徒的工作被朗姆搶去大半,但任務清單依舊長得望不到頭,而他那把伯.萊.塔的槍管,也始終保養得當,保持着恰當好處的餘溫。
除去組織的任務清單,琴酒時常也會收到boss親自下達的秘密任務,這與他在組織中的地位無關,也并不是因為boss的器重,純粹隻是因為boss‘使用’他比較順手罷了。
或許在boss的眼裡,偶爾把他送進實驗室,也隻不過是對兵器的例行維護和改良吧。畢竟,再鋒利的刀刃也需要定期打磨。
琴酒厭惡研究所的一切,但他實際上并不介意組織用科學手段追求長生——隻要不是動用非科學的手段就行。
畢竟boss當初設立研究所的核心理念就是科學——理性、生命和進化是人類超越死亡的唯一途徑。
組織研究所的那群瘋子嘴裡念叨着“基因編程”“納米技術”“人體克隆記憶轉移”,報廢了一批又一批的實驗體,甚至連行動組成員的屍體也不放過。想到這裡琴酒不禁皺了皺眉,一旁的雪莉感受到他的低氣壓下意識打了個顫。
琴酒随意地往旁邊走了幾步。
組織研究所最初創立的時候的核心理念在後來幾十年中貫徹地不錯,組織在生物醫藥方面的研究一騎絕塵,研究出的基因編輯技術和醫學方面的成果在地下世界可謂是炙手可熱。
高層的那些大人物也對此趨之若鹜。
至于那些信奉“科學的盡頭是玄學”的那些研究員,放心,在他們研究出成果之前就會被琴酒想辦法一鍋端掉。
已經摧毀了不知道多少個地下實驗室的琴酒看了一眼正低頭寫着什麼的雪莉,這位也是boss看重的研究人員,組織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培養她,為的就是她正在研究的項目——APTX系列藥物。
BOSS和朗姆,甚至是貝爾摩德,他們對宮野夫婦的APTX系列藥物有一種異樣的關注。
在宮野夫婦二人死後,為了繼續研究這項藥物,組織不惜耗費十數年,硬生生把他們的女兒培養成頂尖科學家。琴酒無所謂地移開了視線,人類是絕無可能起死回生和返老還童的,随他們研究吧。
雪莉是很特殊的研究員。
即便離開研究所,哪怕是由琴酒親自陪同,暗處也永遠隐藏着監視的眼睛。琴酒偶爾也會思考boss為什麼唯獨對雪莉如此看重,對雪莉的監視嚴密到如此地步,難道雪莉研究的藥物真的有那麼重要?
可是就目前為止,APTX系列的藥物帶來的隻有死亡,研究所背着雪莉進行的人體實驗,所有實驗體無一幸存。
雪莉強硬地不願意直接進行人體實驗,因此在她手下死亡的隻有籠中的小白鼠。諷刺的是,她本人也始終活在組織的囚籠裡,從出生到留學,再到被帶回研究所,她從未真正呼吸過自由的空氣。
當然,BOSS偶爾也會“慷慨”地放她出去考察。琴酒很清楚,那不過是換了個更大的籠子。
比如說他們現在正在前往的“人魚島。”
人魚島上的人民們信奉着“人魚長生不老”的古老傳說,并且傳出了“長壽婆”食用了人魚肉,因此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傳聞。
兩年前,電視節目上曾經播出在人魚島發現人魚屍體的新聞,琴酒多看了幾眼現場照片後,确認那完全就隻是一具人類的屍骸,隻不過下半身被倒塌的房梁砸碎了而已。
但是顯然其他人不這麼認為,或許是島民們的一些營銷手段,近幾年“人魚島”的傳聞愈演愈烈,甚至連一些高官政客都隐秘前往,到現在boss居然提出讓他帶着雪莉上島,調查人魚島上“長生不老”的傳說。
BOSS真的老年癡呆了。
琴酒譏諷般想着,靠在窗邊,雙手随意抱在胸前,目光穿透窗外翻滾的巨浪。他是喜歡這樣惡劣的天氣的,這樣的環境能夠天然的給所有人造成阻礙,卻對他有利。雷聲可以掩蓋槍聲,風聲可以隐藏腳步,雨水能夠沖刷痕迹。
引擎巨大的轟鳴聲在暴雨中嗡嗡作響,遊輪在巨浪中颠簸,從浪尖落下的失重感讓坐在角落的少女臉色微微泛白。
伏特加臉色也不太好,坐在桌子的另一邊雙手緊握,腳下還放着一個垃圾桶。
圍坐在船艙另一頭的男男女女像是抱團的螞蟻一樣聚在一起,畏懼地看着站在餐廳窗口穿着黑色風衣的銀發男人。
現在并不是什麼旅遊季,登上這艘遊輪的都是去人魚島參加儒艮慶典的遊客,他們在船艙裡圍聚在一起,竊竊私語,時不時還看他幾眼。琴酒本想聽聽看有沒有什麼情報,細聽之下卻隻聽了一耳朵的‘人魚的詛咒’‘海神的憤怒’和‘那個銀發的男人好可怕’之類毫無營養的信息,頓感無聊,于是用眼神示意伏特加照看好柔弱的研究員。
伏特加十分沉穩地點了點頭,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就面色一青,低頭抱着垃圾桶吐了個昏天黑地。
琴酒:“……”
他索性走到雪莉身邊,拍拍正在看學術論文的少女,低聲讓她照看好伏特加。
少女聞言很鎮定地點了點頭,抱着随身攜帶的背包坐到了伏特加身邊,順手給氣若遊絲的伏特加耳後貼上一個暈車貼。
伏特加低聲道了聲謝,又面容扭曲地低下了頭。
一般在研究所的相關任務中都是以研究員為主導,而以雪莉在研究所裡的地位,按理說不會那麼害怕琴酒。但是琴酒的手段太過殘忍,雪莉長久以來都在琴酒監管下,見識過太多次琴酒對組織叛徒冷酷無情的處決手段,對琴酒的畏懼已經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應激反應,輕易改不過來。
好在出任務的時候研究員有對行動組的指揮權,這時候的雪莉也會稍微放松一點。
雪莉克制地又閱讀完一篇文獻,就放下了手中的平闆。
快到了。
雪莉提前把平闆收到包裡,擡頭看着現在船艙入口處的琴酒。男人習慣性地站在陰影裡收斂着存在感,靠着門框向窗外看去,也不知道狂風驟雨有什麼好欣賞的。
大雨将這艘小型遊輪籠罩,透過連綿的雨幕,被當地人稱為人魚島的孤島逐漸靠近,隐約可見停泊船隻的碼頭。
忽的雪莉眉毛一跳。
一個金發的男人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目标明确地向着琴酒靠近。
金發的男人戴着口罩把下半張臉完全遮住,從下巴到脖子呈棕褐色,像是被烤焦的羊皮紙,攣縮的皮膚上,可怖的燒傷疤痕像是一條樹根,盤踞在他高領以外的所有地方,雪莉看了兩眼就不忍再看。
重度的三級燒傷愈合後的疤痕,雪莉心中冷靜地判斷着,在那樣的燒傷下,聲帶應該也會受到影響。
雪莉在組織裡看過很多類似的傷痕,她并不會因此感到害怕,隻是一時間被這可怖的視覺效果震撼到了而已。
但是他靠近琴酒做什麼?還是有些好奇的雪莉悄悄擡眼再度看去。
金發的男人站定在琴酒面前,背對着聚集在另一個角落的遊客,琴酒稍擡眼睑,撞進一道視線之中。隻見金發男人左手慢慢取下口罩,露出一張被毀容大半的臉。從眼角開始向下的皮膚像是被高溫融化後又重新凝固,凹凸不平,部分區域緊繃發亮,部分區域如樹皮般開裂。
他用這樣的臉緩慢地咧開一個猙獰的笑容。
雪莉瞳孔一縮,下意識把目光的落點轉移到琴酒臉上。
琴酒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看到這幾乎要吓哭小孩的恐怖笑臉眼皮都沒動一下,依舊是神情冷淡地看着對方。
金發男人見琴酒沒有反應,像是惡作劇失敗,緩緩收回了笑,又戴上了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然後把拐杖轉移到左手,騰出右手向琴酒伸出,做出一個握手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