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宵的碗筷還擺在桌上,諸伏景光填飽了肚子,和黑澤陣聊起他還在警校時候發生的故事,最後還很遺憾地說,當時決定出來卧底的時候把所有的照片都清理銷毀了,不知道zero那邊還有沒有備份。
“你們的關系很好。”黑澤陣說的是諸伏景光提起降谷零他們時候的表情,不自覺帶出的笑,還有警校期間源源不斷的趣事。
“是啊,可惜我們畢業以後就沒怎麼再見面,萩原更是,畢業半年就去世了。”諸伏景光說着歎了口氣,幫着一塊收拾碗筷,“先是萩原,然後是松田,再然後是我,今天連班長都差點出事。如果不是因為你的話,zero就真的隻剩下一個人了。”
黑澤陣墨綠色的眸子靜靜注視着他,沒有打斷,也沒有安慰,隻是沉默地聽着。他們五個人的事故率确實高得有些過分了,警校又不是什麼組織訓練營,隻能有一個人活下來的那種。
“你好像從來沒有提起過,你加入組織之前的事情。”諸伏景光說完以後安靜了一會,忽然說,黑澤陣從未提起過他的過去,諸伏景光對黑澤陣的了解完全隻基于現在,但此刻,他皺着眉,像是在回憶一段模糊又殘酷的往事。
黑澤陣泡了茶,坐在桌前分給諸伏景光一杯,看到諸伏景光很感興趣地擡起頭發問,稍微頓了頓。
“你應該能猜到,我是組織訓練營出來的。”黑澤陣撐着下巴,語氣平靜,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一樣,“在被組織從戰場撿回去的時候,我大概是……七歲?”
諸伏景光聽着黑澤陣有些不确定的尾調,呼吸微微一滞。
“和我一塊被帶進組織的還有很多小孩,基本都是在戰場上失去父母的孤兒,被标上序号丢進訓練營。”黑澤陣手指在桌子上勾勒了一個S,接着說,“我所處的那個訓練基地一共一百個人,旁邊就是S實驗室,我們這些人就一邊接受人體實驗,一邊被訓練。”
“最後隻有我活到畢業。很老套的畢業考,大逃殺,整座島上都是敵人。”黑澤陣扯出一個很冷的笑,“互相殘殺,用任何能利用的東西,殺死一切能看到的活物,這就是我加入組織前的故事。”
諸伏景光沒能說話。
“從加入訓練營到畢業,我花了一共三年。”黑澤陣輕輕晃動手中的茶杯,像是回憶起什麼,有些嫌惡地皺了皺眉。
“但是我不是加入組織以後才開始殺人的。”黑澤陣突然站起身,“我還有第一次出任務時候留下的照片,要看嗎?”
“現在?”諸伏景光驚愕地跟着站起來,一塊往倉庫走,那個被黑澤陣丢滿了無用之物的倉庫,貝爾摩德的電影碟片也是從這個倉庫找出來的。
“難得會提到這個。”
相片的位置黑澤陣倒是記得很清楚,他打開最下層的抽屜,從壓在一疊發黃的地圖下面摸到一個硬物。
他抽出來,拂去灰塵,那是一個老式的硬卡紙相框。相框很舊,邊緣有些磨損。當諸伏景光湊過來看清相框裡那張照片時,呼吸瞬間停滞了。
照片上是一個銀色短發的小男孩,精緻得不像真人。
“貝爾摩德那個女人,當時不打招呼就拍了照。”黑澤陣看着照片,輕哼了一聲,把相框往諸伏景光手裡一拍。
諸伏景光瞪大了眼睛,盯着照片裡的人。照片裡的小孩穿着華美的、繡着繁複鶴紋的深藍色和服,系着精緻的腰帶。銀色齊肩短發剛遮過耳朵,用紅色的發繩紮了個小麻花辮,紅繩戴着穗子垂在肩頭。
他跪坐在一個榻榻米上,背景是模糊的紙質的移門。他的小臉白皙得近乎透明,嘴唇被點上了淡淡的櫻色,墨綠色的眼珠子直視鏡頭,像兩顆冰涼的玻璃珠。
美得驚人,卻也沒有一絲生氣。
照片裡的小男孩,像一個被抽走了靈魂的、完美無瑕的日式人偶娃娃。沒有孩童應有的天真爛漫,沒有好奇,甚至沒有恐懼。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死水。
“……”
諸伏景光舉着狙擊槍都不會晃的手微微顫抖,如果黑澤陣小時候是這種樣貌……一股寒意從腳底竄起,他隐約猜到了什麼,呼吸幾乎停滞。
“當時發布任務的那個老東西說,我的樣貌正好符合某些人的口味,就把剛進訓練營沒多久的我派出去殺人了。”
黑澤陣用事不關己地,沒有一絲波瀾的聲音說着,手指點了點照片中自己的穿着,“毒藥塗在倒數第二層衣服的面料上,那個有着特殊癖好的大富豪觸碰的時候,毒素就會通過他的皮膚滲透進他的血液中,幾分鐘就死透了。”
諸伏景光的手狠狠一抖,深吸一口氣。
黑澤陣還沒說完,皺着眉接着說,“雖然提前吃了解藥,但是我的皮膚對毒藥的某種成分過敏,每次做完任務以後身上就會起疹子,半個月才能痊愈。”他下意識地擡手,指尖無意識地拂過自己頸側光滑的皮膚,仿佛那裡還殘留着灼燒的痛癢。
“後面又這樣出了幾次任務,直到他們發現我直接去暗殺比這樣效率高多了,才放棄了這個方案。”黑澤陣想了想,又說,“也有可能是因為貝爾摩德做了什麼,後來我就不做這種任務了。”
“給你安排任務的人呢。”諸伏景光聲音很冷。
黑澤陣挑眉,關注點居然是這個嗎?“早就被我殺了,死得很慘。”
諸伏景光情不自禁地把照片舉起來和現在長成的成年男人進行對比,照片裡那個像瓷娃娃一樣的小孩,和面前這個高大危險的男人。中間到底發生了多少才讓他成長為現在這副模樣。
“隻不過後來身體出了點問題,隻要有人碰到我的皮膚,身上就會起疹子。”黑澤陣靠近諸伏景光,有意讓聲音低沉下去,諸伏景光果然下意識後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