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特加坐上駕駛座,從後視鏡裡注意到琴酒的沉默,疑惑地問:“大哥,怎麼了?”
“沒什麼,”琴酒的聲音低沉平穩,聽不出絲毫波瀾,他将那根發絲随意地送進風裡,看着它瞬間卷入風雪中消失不見,開門上車,“開車吧,今天的任務結束以後聯系‘歸鄉人’那邊,叫他們來日本……”
伏特加雖不明所以,但從不會對大哥的命令産生質疑。他踩下油門,保時捷絲滑流入夜色,他應道:“是,大哥。”
……
杯戶飯店,舊館。
雪莉手腳并用地從煙囪裡往上爬。磚砌的煙囪口狹窄而黑暗,内壁粗糙冰冷,布滿了積年累月的煙灰。她顧不得被粗磚磨得疼痛的手掌和膝蓋,用盡全身力氣向上攀爬。
終于,她推開煙囪口的蓋子,奮力将身體撐了出去。
刺骨的寒風夾雜着大片雪花迎面而來,她大口呼吸着室外的空氣,心裡慢慢松了下來。
逃出去了嗎?
然而還沒等她視線完全聚焦,一個如同黑色墓碑般的身影闖進了她的視野。
她做錯了兩件事。
在組織無處不在的陰影中,雪莉絕望地想。
她做錯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該抱着僥幸心理,以幼童的身軀來到這裡,反而被人發現了真實身份抓了起來。
第二件事,她不該用放在酒窖被組織監控的電腦,也不該以為能夠躲過琴酒的探查。
以這樣不會牽連到其他人的身軀死去,或許是她最好的結局。
男人就站在幾步外,站在飯店屋頂呼嘯的風雪中,黑色風衣的下擺被風卷起,獵獵作響。寬大的黑色禮帽帽檐上,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雪。标志性的銀發被風吹亂,幾乎和飄飛的雪融為一體,露出那雙冰冷的墨綠色眼眸,精準地釘在她身上。
琴酒。
他甚至沒有擡起手中的伯.萊.塔,隻是那樣站在那裡。風雪在他身後咆哮,他像是一塊亘古不化的寒冰,散發着凍結靈魂的死亡氣息。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雪莉。”琴酒的聲音毫無起伏,“我教過你,當自身弱小的時候,你應該隐藏,潛伏,而不是去挑釁比自己強大的人。”
雪莉顫抖着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像是第二隻靴子終于落地,心中奇迹般地鎮定下來。她迎着那道審視的目光,緩慢地露出一絲近乎解脫的笑意,說出的話輕得如同歎息,“是啊,是我考慮不周。”
耳邊是阿笠博士擔憂的呼喚,他說,柯南已經快到了,讓她再堅持一下。
别來,以那副弱小的身軀能派上什麼用處?躲遠一點,千萬,千萬,别被琴酒發現了。
琴酒看着對面那個穿着不合适的清潔工制服瑟瑟發抖的雪莉,沉下眼。他本以為雪莉是吃了她的藥變小了才能從組織逃出去的,沒想到再見到的時候居然是原本的體型。
是他推斷錯誤了嗎?難道說組織裡還有别的人幫助雪莉逃脫的?
“幫助你的那個人是誰?”琴酒發問。現在還下着雪,氣溫也很低,他厭煩地想趕緊解決這一切。
雪莉默不作聲。
“你是怎麼從那個封閉的毒氣室逃出去的?”
雪莉緩緩閉上了眼睛。
“過來。”
雪莉往後退了兩步,直接躲到了屋頂邊緣。
見雪莉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模樣,琴酒也惱了。他把伏特加支走,頂着最讨厭的風雪過來回收雪莉,想趕在所有人發現之前把人從皮斯科手裡帶走,諸伏景光就在下面接應,他接到人以後可以直接把人送到公安的地盤。誰知雪莉一點也不配合。
“算了。”帶回去慢慢問也是一樣的。琴酒緩緩擡起握着伯.萊.塔的左手,黑洞的槍口穩穩地指向雪莉,“過來,别讓我說第三次。”
“三……”
雪莉咬緊下唇,身體因寒冷而顫抖,大腦飛速運轉,視線不斷在屋頂流連,用餘光确認煙囪的位置。
“二……”琴酒的聲音像是死神的倒計時。
就在琴酒即将吐出代表終結的數字“一”的瞬間,雪莉眼角餘光掃過門口,一個小小的身影逆着光舉起了手中的腕表瞄準了琴酒——
“一……嗯?”
一根麻醉針刺入右手手臂,強效麻醉劑瞬間注入。琴酒微微一頓,一股強烈的麻痹感如同電流般從被刺入的部位蔓延至半個身體。
在琴酒動作停頓的那一刻,就是雪莉等待的唯一生機。在琴酒被麻醉針幹擾,有意回頭尋找襲擊之人的瞬間,雪莉沒有任何猶豫,抓住機會跳回了煙囪裡,順着内壁一路下滑,重新回到了那個酒窖。
麻醉并沒有讓琴酒陷入昏迷,隻是半邊身體有些發麻。琴酒平靜地擡起槍口抵着被射中的地方開了一槍,尖銳的疼痛蓋過了神經的麻痹感,鮮血迅速從黑色風衣上洇開。
男人的臉上沒有露出任何多餘的表情,疼痛隻是他用來對抗化學試劑的一種工具。
琴酒甩了甩因劇痛而恢複知覺的右手,動作重新變得穩定有力。他走到煙囪口,居高臨下地望下去,深邃的通道内一片漆黑,早已不見雪莉的身影。
墨綠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了然。雪莉應該是重新逃回了下面的酒窖,他也知道,酒窖的大門已經被重新鎖死,等待雪莉的隻會是守株待兔的皮斯科。
真麻煩,得想辦法把雪莉從皮斯科手上要回來……
他沒有立刻下去,反而是後退一步,如同融入風雪中的一道陰影,靜靜地站在背風的牆邊,取出了剛才時不時就震動的手機。
琴酒剛想給諸伏景光發條信息讓他來接自己,就看到了組織郵箱一條接一條的信息。
“有意思。”郵箱的信息還在不斷彈出,琴酒緩緩勾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