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雲邺握住她的手腕,臉色陰沉:“永遠不準這樣叫我。”
白雪霁很少見他生氣,怔了一下,順從地點點頭:“知道啦。”
佘雲邺這才臉色稍緩,沉聲續道:“那錢七郎,雖有經世之才,然其離經叛道之事做盡,絕非良善……”
“哎。”丹娘出聲打斷,倚在廊柱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佘雲邺,“佘官人,這般背後論人,就算得君子?”
佘雲邺一噎,臉上泛起一絲尴尬的紅暈。他自然知道毀人于背非君子所為,尤其這位錢七郎對白雪霁還有提攜之恩。他歎了口氣,拱手道:“是我狹隘了。”
白雪霁連忙打圓場,“邺哥兒不過說笑的,丹娘你不必太認真。”
佘雲邺一本正經,“我不該背後非議他,可我也沒說笑。”
白雪霁一聽,臉上笑容僵住。這小子性子簡直比橫梁還直。
轉頭望向丹娘,她倒一臉戲谑,還笑眯眯地繞到白雪霁身側,低聲道:“這小子,八成是對你有意思。”
“去去去。”白雪霁推開她,餘光瞥向佘雲邺。
幸好他也不再執着于談論錢七郎,而是說起另一樁事,“榮安群主府的邀約帖子,也遞到佘家了。”
“你爹不是最煩應酬?”
“确實,可張叔勸說屢屢拒宴請恐遭被視為不識時務,怕再惹非議,便派我作為代表去露個臉。”
白雪霁眼睛一亮,“那太好了,到時我們一起去!”
佘雲邺點頭:“我也正有此意,與你一道,總歸安心些。”
****
天色漸明,廊下的燈籠也黯淡了幾分。
聊了一夜未睡的白雪霁打着哈欠,瞅了瞅佘雲邺,這家夥依舊精神抖擻的模樣,一點睡意都沒有。
白雪霁試探道:“你……不困嗎?要不,咱們回房睡覺去?”
佘雲邺耳尖倏地紅了,“胡鬧!”
白雪霁眨眨眼,無辜道:“你想到哪兒去了?我是說帶佘小官人去西廂客房呀,我可要回自己屋的。”
丹娘突然咳嗽兩聲:“奴家多嘴問句,佘将軍留宿可要禀報家中?”
佘雲邺一愣,的确,于情于理,徹夜未歸,該回去知會一聲,免得他們四處尋。
“那我先回一趟。”
白雪霁笑眯眯地擺手,佘雲邺正欲應聲,卻見丹娘幾步上前,不由分說扯起他的袖子,笑眯眯道:“既然如此就莫再耽擱了,奴家送佘官人出府吧。”
佘雲邺一肚子話還被噎在喉嚨裡,就被拽着走了,幾乎是被丹娘拖着扯出半條街,他才終于掙脫開來。
丹娘也不惱,倚着坊門朝他擺了擺手,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佘小郎君,慢走。”
佘雲邺不明就裡,拱手作别後轉身離去。
丹娘望着他的背影,臉上的笑意愈發燦爛,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畢竟也是結過婚生過孩子的,這小子對白雪霁的情愫,她怎會看不出來?這下可有好戲看咯。
想到此處,丹娘轉身步入府門,一邊朝心素館行去,一邊琢磨着該怎麼通風報信。
三日後,楚州碼頭錦衣公子捏着「巢危速歸」的字條冷笑。墨竹捧着信鴿立于一旁,瞥見箋上畫了兩個簡筆小人。
“讓明州海商今夜交割。若他們不應,就斷了下月的紙張供應。”錢七郎一臉陰沉,“蒲邦昌附逆密信明日便送出,賈世雄私吞軍饷的證據先壓着,後面我自有安排。”
“是,月主。”身後的黑衣人齊聲應答。
****
三月初三寅時,白宅。
白雪霁對鏡绾了個朝天髻。陳嬸抖開月白羅褙子,領緣銀線繡的海棠暗紋随動作若隐若現,配着艾綠百疊裙,恰似春茶抽芽。
“會不會太素?”老婦邊往她腰間系玉帶,邊擔憂道,“這參加群主府宴會的想必都是大人物咧,要不換那條霞光紅的?”
“榮安郡主最厭商賈炫富。”白雪霁正了正珍珠玉簪,“這般正好。”
行至前院,佘雲邺已在杏樹下等候。青年将領罕見地換了件灑藍圓領袍,晨光掠過他新修的鬓角,窄袖收腰的剪裁襯得男子身形尤顯精壯。
白雪霁目光在他的腰封上停了停,不禁感歎:“不虧是營中男子,一身腱子肉。”
佘雲邺也看直了眼,沒聽清她在說什麼,直到女子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才猛然回神,慌忙說了一句,“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