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成本太高,沒有人能像我們這般不計工本,隻為追求最好的品質。”
蒲承澤聞言,咧嘴一笑。
這話說得動聽,但唬不住他這老江湖。
不過……這種說法,值得借鑒。
從今往後,他把綢緞賣給波斯灣那些土财主,也這個說辭。
等等,幹脆,他這趟帶上幾個絲綢工匠,也當着買家的面缫絲、織布?
“好,我明日一定來,看看你耍什麼寶。” 蒲承澤朗聲笑道。
“客官且慢。”
“嗯?”
“參觀這發布會,是要驗資的。” 那人笑得和煦,像在介紹一盒新出的胭脂。
蒲承澤眉頭一皺。
驗資?
什麼意思?
“何為‘驗資’?”
小公子笑意不減,慢條斯理解釋:“意思是……要證明客官有能力消費我們的産品。”
頓了頓,又補一句:“明日發布會,需攜帶一千兩銀票,方可入場。”
蒲承澤臉色一沉,像被誰扇了一耳光。
揚州城裡,誰不曉得他蒲家船隊?他在碼頭上跺跺腳,大運河都要翻幾疊浪!
這小子乳臭未幹,居然敢掂他斤兩?
他冷笑一聲,嗤道:“荒謬!”
說罷拂袖就走,步子邁得飛快,仿佛把滿腔怒氣都踩進地裡。
……
揚州城南與城西交界。
翠韻茶廬。
暮色漏進檀木窗棂。
茶肆夥計點起燈籠,昏黃的光暈灑在桌上,映得趙斐臉色略蒼白。
他坐在臨窗的圈椅裡,手指不斷敲桌面。
笃、笃、笃……
敲得人心煩。
茶盞裡,碧螺春早涼透。
夥計又來添茶。
不知是第幾回茶了,他也沒心思喝上一口,目光不時掃向門口,竹簾一動,他就擡頭去看。
可每次都是夥計端着茶盤進出,竹簾落回原處。
方靖捏着茶蓋,輕輕撥浮沫:“飛羽跟着呢,能出什麼岔子?”
趙斐皺眉歎氣。
他們約定在未時碰頭,如今申時都過了。
“他”到底出了什麼事?
腦海裡閃過一幅畫面……“他”被人推到湖裡,掙紮幾下,就沉了下去,水面還浮起“他”手腕的紗布……
趙斐心跳快了不止一拍。
一陣急風刮過,吹得窗外柳條“倏倏”響。
他恍惚又見月黑風高夜,“他”走在巷子裡,幾個黑影圍上來,刀光一閃,“他”倒在地上,血淌了一地。
他心頭一緊,指節叩得更急。
趙斐知道,這不過是胡思亂想,可越想越止不住,心像被誰攥着,呼吸又急又亂。
早知道,就把侍衛都派去“他”那處。
隻一個飛羽,怎麼夠?
……
“說不定……”方靖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打趣道:“他去給關娘子挑胭脂了?”
這話像根細刺,紮進趙斐心裡。
他眉頭一蹙,猛灌口茶,杯盞頓得桌案都震了震。
正這時,竹簾嘩啦一響,飛羽走了進來,風塵仆仆,臉上還挂着汗珠。
趙斐立馬起身:“明大人呢?他怎麼了?”聲音急得像繃緊的弦。
飛羽喘了口氣,先點點頭,示意沒事,才說:“明大人無恙。他去了古董店買古玩,又到春棠茶社挑糕點,還買了家胭脂莊。”
他說得平淡,如報流水賬。
可落在趙斐耳裡,十足冰塊落入岩漿裡,在他心裡噼哩啪啦響。
——“那關氏要吃揚州春棠茶社的藕粉糖糕,差人日夜兼程送來!番邦妖婦,學什麼楊貴妃!”
徐州知縣的話閃過他腦海。
哦,是呢!
那妖婦愛吃春棠茶社的點心嘛。
她不過耍點小性子,“他”就呆呆在船頭坐半晚,還不夠!今日還東奔西跑的,去買東西哄她開心!
買古玩給她把玩,買糕點給她嘗鮮,還買了一家胭脂莊?
“他”就那麼一點點家底,那胭脂莊都揮霍大半了吧!
“砰!”
趙斐一拍桌案。
自己就多餘管“他”閑事!
還陪“他”吹冷風!
不,不對……
昨晚那樣的好時機,就該給昆玉上眼藥!
勸“他”休了那妖婦!
趙斐氣明桂枝,也氣自己,一股酸氣直直往胸口湧,澀得頭皮發麻。
片刻,他咬了咬牙,追問:“他在哪裡?”
飛羽答道:“明大人現下在顔玉莊,跟原東家談事呢。”
“顔玉莊?”
“就是明大人新買的胭脂莊。”
趙斐鐵青着臉:“既然他沒事,我們回客棧吧。”
說完,轉身就往外走,步子急得翻起風。
飛羽一句話把他叫住:“明大人邀您去顔玉莊。”
“什麼事?”
“他說江湖救急,要問您借錢。”
“借錢?”
“五千兩。”
“不借!” 趙斐咬牙切齒:“一文錢我也不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