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甚至比昨天更令人難為情,姜棠原以為自己昨日的羞恥已經到達他人生的頂峰,沒想到一山還比一山高。
艱難地閉上眼睛,姜棠隻覺得自己在青年心裡的形象怕是難以改變了,自暴自棄地捂臉蹲下身,不知道此時的應哲熙正饒有趣味地看着他紅色的耳垂。
都揩了那麼多油了,總得付出點代價,不是嗎?應哲熙惡劣地想着。
*
昨夜突如其來的大雨,并沒有使村莊上空濃密低沉的枯黃色雲海消散,卻讓流經村莊旁的河流上漲漫出,浸潤透了河邊的泥巴地。
原本不至于讓現場那般狼狽,但村子裡的植物都是枯死的,那些密密匝匝的黃草都被沖刷出來,部分根系甚至都癱倒在地表。
姜棠拿出了據說是調查員帶來的裝備,也即是雨鞋,帶着青年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在河邊泥地上。
雖然場面荒亂至極,很不唯美,但姜棠看着身後兩道并排挨在一起的腳印,心裡甜滋滋的。若不是沒有相機,姜棠高低得給這場景拍上三五張照片。
之前姜棠來到這裡的時候,就敏銳地發現這似乎埋着什麼東西,但他沒有刻意去尋找——對他來說,多兩個線索和少兩個,都不影響他帶青年出副本。
隻不過這場雨大概會使淺埋着的東西顯露出來,姜棠選擇帶青年出來看看,積累一些經驗。
當然,姜棠給出的理由還是出去碰碰運氣,再有目的地帶着青年往這個方向走。
就在姜棠的思緒差點再次飄遠時,衣角就被青年拽住往下拉了拉,“你看,那是什麼?”
泥漿般的地裡,有個圓弧從裡面突了出來,被沖刷出原本潔白的顔色,上面還零星沾着草屑。貌似是有什麼東西埋在地下,隻露出冰山一角。
光是看那一點白色突起,青年是看不出什麼的,但姜棠一眼就辨别出了那東西的類别,提前安撫性地握住青年的手。
應哲熙疑惑地瞥了他一眼,沒有拒絕,帶着好奇邁步朝那處走去。
“古董村,這應該也是古董吧。”應哲熙做着猜測,光是看那溫潤的白色,若是古董,價值必定非凡。
那為什麼沒被村民拿去賣掉?也是因為是顯而易見的陪葬品嗎?
姜棠很想給青年先打一針預防針,害怕他被猝不及防吓到,又不敢暴露自己不是新人的事實,隻能又默默往青年方向靠近,防止他受驚摔倒。
應哲熙興緻勃勃地來到突起旁,指揮着姜棠用那把拍過墳的鐵鍬鏟開。
沒動作兩下,青年原本興奮的表情瞬間消失,如姜棠所想換成了驚恐。
這竟是一具人的頭骨。
從大小來看,這甚至不是成人的骨頭,而是小孩子的。
或許是先前一直被埋在地下的緣故,即便頭骨碎裂,大多都還停留在原地,能夠拼湊出一個完整的頭顱。
那裂痕也是蛛網狀的裂痕,從頭頂開始像四周發散,最上邊甚至還平扁了些,讓人疑心這具屍骨的主人死于來自頭頂的重擊。
姜棠擔憂地看了看青年,見他除了臉色比較蒼白之外,并沒有快受不了的迹象,便繼續了手上的動作。
這樣看來,除了容易信任他人,性格單純善良,青年的觀察力和承受能力遠超他現在的等級。
随後被挖出來的骨頭,更加證實了應哲熙的猜想。
那些骨頭都很完整,唯一受損的隻有頭骨,小孩子的鹵門都尚未閉合,本就承受不住大的沖擊,更别說導緻這七零八落碎塊的力道。
從上到下挖出的骨頭順序來看,這個孩子,甚至是豎着被埋進土裡的。
除了骨頭,姜棠還在屍骨旁挖到些瓶瓶罐罐,他随便挑了一隻,去一旁渾濁的河中用水沖刷了兩下,露出裡面的花紋。
應哲熙記得這花紋,是屬于陪葬品的花紋,一時間久久無言。
“哥哥,你還好嗎?”姜棠扔下那肮髒的鐵鍬,用濕巾擦幹淨手掌,才重新握上青年的手。
冰冷的溫度令正在出神的青年一個激靈,條件反射地甩開姜棠的手,由于反作用力令他踉跄一下,黏性的泥土又絆住了雨鞋,導緻他一時站立不穩,倒了下去。
嘩啦一聲,應哲熙躺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天空。泥漿的地面并不算硬,他沒有摔痛,心裡卻空落落的。
昏黃的雲層裡,又開始飄下雨絲,點點打在青年身上。
姜棠正準備去拉青年,就聽見他說:
“這是祭祀,小孩是所謂的祭品,對吧?”
“我不喜歡這個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