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越與薛儀約定了彙合地點，先一步去購置馬車了，此時隻剩下昊月一人在路邊等着他。

薛儀與劉家人簡單交流一番，出了客店，一低頭見了他，便想起來目前魔尊的修為，仍受到壓制的狀态，他一人在此，多少有些危險，方才應該提醒肖越将他帶上才是。

“如今入夜，城内商辦店鋪人流衆多，我不會傻得暴露自己的身份。”少年隻是倚在樹頭，雙手抱胸，“怎麼，見我無人監視着，不放心了？”

薛儀立在那處，雙眸若天上寒月，看着人時，又總是淡淡的一掃而過，不帶一點多餘的情緒。

昊月笑道：“若是不放心，下次便帶上我去？見你多半仗着修為，似不曾在凡人手裡栽過跟頭，需要我教你什麼叫防範之心嗎？”

薛儀見他對于自己救了劉家主子一事，似乎帶着若有似無的怨氣，很是莫名其妙。

想起放走魔修絕劍的時候，對方那濃濃威脅的語氣，隻覺得他們魔域中人都這般，明明是最沒立場說這話的人。

薛儀道，“修真大陸的生存法則，我很清楚，隻是真正的危險面前，防範再多也沒有用。生死有命，你也不必提醒，我若因此死了，不是正合你心意嗎？”

他說這話時一貫的語氣冷淡，似乎在說一件跟自己無關的事。

“合我心意？”昊月搖搖頭，口中猶自問道，“你怎麼能這樣輕易死了？”

薛儀不明白他為何揪着這句如此當真，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卻見少年竟捂着胸口，身體往前一倒。

薛儀迅速伸出手，将人一把扶住：“昊月？”

魔尊這是，舊傷複發了嗎？

少年臉色煞白，猛然吐出一口鮮血，擡頭一看，卻見眼前出現一道挺拔的身影，孤立在崖牆邊上。

這道幻影，已經困擾了他長久的歲月。

突然，影子揮動了手中的長劍，劍峰一下一下地落在石壁上，劍尖磕得火花四濺，随着那人身上強大的威壓，連帶着讓整個山脈都為之撼動。

每一劍，到牆壁上，原本磅礴的氣勢又化為細雨和風，力道極其精準地刻着什麼···

每一劍，都帶着複仇的快感，又似帶着無盡的哀絕。

他知道這是幻覺，可終究難以釋懷。

“他恨你，他恨你這樣深，受盡折磨···”昊月抓着薛儀的衣袖，喃喃自語。

薛儀靠近了他，仔細辨認，卻也隻剩下隻言片語，隻好問道：“你說什麼？”

這一聲低問，将昊月從幻夢中喚醒過來。昊月雙眼一眯，眼眸深紅，五指往對方的咽喉伸了過去。

薛儀神色一凜，擡手一握，将他的手反剪道身後，在下意識幾乎要劍刃出鞘時，自己先驚出一身冷汗。

這魔尊實在是個危險人物！

“控制不住魔氣了？”薛儀改拔劍為一個輕巧的擒拿動作，将對方魔化了的五指，強行攏到衣袖裡。溫熱的體溫貼近，對方那股暴虐之氣瞬間得到了收斂。

“我···”昊月動了動唇，幹澀地想說些什麼。

此時幻影徹底消散，剩下對那一絲溫暖的不舍，讓他不知為何，竟有些想回應這個擁抱。

然而雙手還未觸及他腰間，薛儀的懷抱卻加緊了：“别動。”

昊月透過他的肩膀往後看看去，見到空蕩的城中街道上，一個打更人看着這邊，正疑惑得張望着。

一種失落的情緒彌漫上來，他蜷緊了手指。

“原來如此，你既然不許我在人間動武···”少年最後松開了手，臉上恢複一派從容，道，“那若是在我魔域之内，是否也該禮尚往來？”

薛儀松開了他的手，無奈道：“若非迫不得已，我自然也不會殺你族人。”這魔頭一逮到機會，就跟他談條件。不過比起共生蠱的附帶麻煩，起碼這個條件聽起來，并不是難以接受。

“請記住你今天說的。”仿佛沖突并沒有發生過，昊月後退一步，猛然将他推開，轉身往城裡走去。

對于他突然的反常行為，薛儀還有些愕然，隻得将之歸結為反派性情的反複。

不過，剛剛自己那一下反應……他皺眉看着自己的手，握緊一下，那股不自覺凝聚在手中的殺招，才徹底散了勁道。

難道是原身殘留下的，應對危險的自然反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