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回城作為修真聯盟的分壇,與天元宗的淵源可追溯到千年前,燕回建城之初。
當時一位天元宗大修根據地脈走勢,把燕回城的街道構建成一個巨大的空間陣圖,将空間法陣的另一端,連接在火鳳域天元宗所在地。
在突如其來的強盛靈氣中,一襲淺淡的衣袍被狂風刮亂,白衣暗紋,缥缈浮動,恍若霎時被攪動的天地萬象。
衆人直覺道心震撼,紛紛從席上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禮。
“恭迎盟主。”
末端的數位年輕修士,隻因修為不足,擡頭看了一眼那陣眼中的白色人影,竟然抵受不住對方身上的劍意,體内真元瞬間亂成了一團,幾欲倒下。
眼前白衣之人,正是修真大陸第一大宗宗主,早在五十年前抵達了化神初期,又因為血脈純淨,出身高貴,自前任盟主浣玉真人不幸隕落,天元宗主連同仙首盟盟主之位便先後移交到他手上。
如此天資卓絕,更比乙雲曾經的天之驕子慎迦掌門,領悟化神大道早了将近二十載寒暑。
自九天雷劫消解之日起,修真大陸便傳出了此人天下第一仙的名号。
此時,白光散盡,那個跨越空間而來的大能者,仙首盟主俞修,緩緩從祭壇上走下來。
他一雙狹長的鳳眼微微垂下,那一霎,所有人都在他眼中,卻又不在他眼中。
盟主俞修環視了祭壇一周,視線若有似無地在乙雲的席位上逗留一陣,後輕輕移開,道:“據聞康城之難,已經殃及燕回,諸位可有所感。”
場下衆人霎時臉色微變,不敢立即應答。
淮夏宗趙長老冷汗一下,忙回禀道:“康城距離燕回不過一天日程,卻發生了此等屠城血案,估計與魔修拖不了幹系,隻是現下燕回分外平靜,各派弟子盡管已着手徹查此事,卻沒能發現任何魔修線索。”
場上另一人質疑道:“西部戰事頻發,均天國軍隊在魔軍前面毫無抵擋之力,那魔軍急功近利,必然隻顧着乘勝追擊,如何有心思跑來這麒麟邊境施虐?趙長老為何咬定是魔修所為?”
趙長老道:“魔域中并非全是有勇無謀之輩,我們如果還不能正視敵人,會落入魔域人的圈套中。”
先前那人依舊堅持己見,忍不住與他争鋒相對起來:“您這分明是危言聳聽,千年前,一衆道修大能合力将魔尊圍困于南天西君山,使其元氣大傷,魔域殘餘退回西部,從此一蹶不振。若非近年來均天國疏于防守,怎會讓魔修有可乘之機,連奪數個城池?”
靈源宗人道:“關長老此言差矣,此前,那均天國也曾數次緊急向修真門派發來求救信函,若非軍情緊急,堂堂大國如何會落到求助于修士的地步?”
霧蓮派張長老點頭稱是,忍不住道:“人間勢弱,各派自會顧及道義,解除困厄,然而在均天國遇難之際,諸位又有多少響應者?”
此話一出,各派修士的争論越發激烈,各自為自己門派辯解。
衆人見盟主手指微動,各座上登時安靜下來。
“國運衰落,自有天道垂象。”俞修說這話時,語氣冷漠得讓人聽不出絲毫情感。
他從主席位上起身,變異雷靈根的資質在他身上,并沒有讓他的脾氣變得暴躁不穩,他的氣質反而是靜的,雅的,連亂風也需繞身而行的莊嚴齊整。
隻聽他道:“修仙之人本不該插手人間之事,然而世間萬事互相關聯,我們身處天地狹縫之中,盡力阻止關系鍊的崩塌,如今魔修猖獗,是為打破了平衡的異端,修者護好門派萬年基業,人間方可保持長久太平安泰。至于此時提出要幹涉人間戰事,便是舍本逐末了。”
對于他一番話,很快得到了大多門派的贊同。
修仙本就是為了得道飛升,于人間無關,若非事态危急,雙方理應互不侵犯,保持力量的恒定。
盟主一言定調,修真聯盟對于均天國戰事,依舊持保守态度。大勢如此,極少數門派隻是暗暗歎息,心中仍有一絲憂慮。
護好門派基業,真的能讓天下長久太平嗎?
盟主此言,不過是他不作為的托詞而已。
“哎,修真聯盟果真是不同凡響,動用十人在這靈氣枯竭的燕回動用真元,支撐禁制。”男女老少都圍觀在祭壇外面,看着這眼前法陣的光彩,議論紛紛道:“也不知道他們在聊些什麼?”
一位少年對着法陣好一通張望,心頭一陣輕蔑。
想當初他在天元宗的外門修煉,也曾想過哪天有幸,能進入盟會一觀,可惜作為自己這一類毫無背景的,一向不被師門喜歡,哪裡能等來這樣的機會。
還不如做些小本生意,讓人再多賞幾個寶物。
少年這般想着,左等右等,可是眼看這午時将過,盟會都快散了,那個與他約定好的修士,怎麼還不來換盟會令?
還沒想通個中緣由,突然一陣黑風襲來,他隻下意識擡手去擋,右手已經被人一把抓住。
“什麼人···”他身體連帶着那一陣風,被拍倒在了地上。
一個長發高束的男子,擡起一隻黑靴,一腳踩在他胸口上,道:“還以為多有能耐,卻原來是個小鬼。”
他直感到頭暈目眩,勉強清醒過來,便已經身處一處陋巷,忙不疊摸了摸磕疼的後腦勺,剛一擡頭,便看到眼前正立的兩個身影!
此時醉生樓廂房内,原先聚集的人一一散盡,昊月留了下來,獨自将門鎖上。
宋岚轉頭看他,奇怪道:“小公子,您還有何事找我?”
昊月隻是拾步走到窗前,将那扇打開的窗戶也緩緩關上,回身倚着窗棂,冷冷地看着她。
“宋岚”似乎裝不下去了,翻身落地,恭敬地行了個跪禮:“尊上明察,奇璧覺得此女記憶尚有可挖掘之處,這是多言幾句。”
少年淡淡道,“别做得太過了,這個女人還不能死。”
奇璧一愣,道:“我在吞噬她魂魄時,可以不露出一點魔息,這也不行?”尊上從未如此吩咐過,莫非這具身體,有什麼特别之處?
“你的功法雖然特别,不過以剛剛那兩人的内力修為,隻怕遲早會露出破綻。”他搖頭道,“你向來沉迷玩樂,鮮少離開魔域,這次可别壞了我的大事。”
“屬下不敢。”她俯身低頭,臉上依舊好不正經。
這人他是信得,隻是性子有些浪蕩不訓。昊月壓下了習慣性的猜疑,道:“行了,這次魔修屠城之事,你查的如何了?”
“禀尊上,幻聲仙在中原地帶動用蠱術,實為獲取女體煉制羅刹陰血,而那背後操作之人···”奇璧眉頭緊鎖,輕聲道:“正是祀容大人。”
魔族王馭舒祀容,要羅刹陰血做什麼?若沒記錯的話,那是用作固魂的藥液。
昊月垂目看着她,問道:“可知進行了多久?”
“似乎,已有半月。”
“似乎?”他輕輕一笑,明顯已經壓抑着怒氣,緩緩道:“這麼說,本座若不過問,恐怕你還不知了?”
“幻聲仙行事詭秘,隐藏極深,加上···”奇璧當即陳情道,“行寂山諸位長老和祀容大人他,都已經漸漸停止尋找尊上的行動。如今三方力量割據,屬下竭力維持内宮秩序,實在無暇顧及這鐮州之事,望尊上恕罪!”
“好了,”昊月從牆邊直起了身,“你既然還身在行寂山,便做好分内之事,這中原形勢一時不察,原也怪不得你。”
奇璧身上擔子卸下一半,隻感覺渾身一松:“謝尊上開恩。”
對方隻是揮手作停,問道:“見到穆疏槐了?”
“穆兄已經被囚,是祀容大人親自将之投入赤水牢中的。”
赤水牢是整個魔域最為恐怖的存在,沒有人能夠在裡面存活超過十天。
穆疏槐本是尊上最為倚重的部下,如今被叛軍抓住,丢進了牢房之中,自然兇多吉少,也不知尊上會否為此着惱?
奇璧如此作想時,大膽擡頭看去,卻看見尊上竟然露出了一絲微笑,似乎早有意料。
他心中一駭,直覺這笑無端的寒意凜然,不敢深思其中之意,又連忙低下頭去,裝作不曾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