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這般想着,那走在前面引路的人,突然微微轉過頭來,幽暗的燈火映在那側臉上,恍然現出幾分别樣的深意。
她淡然一笑,雙唇微啟道:“仙客,我們就到了。”
薛儀擡頭看去,見眼前一堵石頭壘成的高牆聳立在宮殿的盡頭,半丈高一個洞口亮着兩盞幽幽明燈,文鴻住了腳,從懷中取出一塊靈玉,抵在額頭,一陣便将其彈去洞口中。
等了一陣,靈玉再次回到她手上,依舊如此讀取信息,睜開眼睛時,神色莊重道:“弟子遵從師命,不能踏入此洞中半步,接下來,隻能請仙客獨自前往了。”
說罷,從其中一邊取下燈火,遞給了他。
無論這是否解讀作一個陰謀,總不過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既然來到這裡,就沒有平白回去的道理。
正待接過燈盞,卻是被一人擋了下去。
“回去了。”玉書緊緊抓着他手腕骨,直到此時,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你在這等着,我去了就回。”薛儀道。
“現在,回去。”他十分堅持道。
在薛儀眼裡,他一直言語颠倒,如同稚兒,眼下自然不會因他的話改變去意。
于是搖搖頭,就要往裡面走去。
沒想到那隻手抓得更緊,他一個生疼,後頭望了他一眼。那人見薛儀眉間閃過的不悅之色,也不消多說,便松開了手。
薛儀看了這人一會,見他低着頭不說話,想是見到這周圍的環境,有些心中不安也是正常,便随手取出自己的玉牌,告訴他道:“你拿着它,不要亂跑,我能随時感應到你。”
玉書低頭看着那塊玉牌,上面刻着的“薛儀”二字,歪着頭,似乎有些不解。
“仙客,這油燈?”文鴻适時提醒道。
他擺擺手,也不再耽擱,取出一塊火煉石,便往那黑不見底的洞窟中走進去。
石頭的光芒并不十分奪目,他仔細看過去,刀斧開鑿出來的斷層棱角分明,也明顯看出這裡的岩石層與别處不同。
還未走出許久,便感到通道開始改為陡峭的小坡,一路下來曲曲饒繞,又不知多久,直到一段飄渺的歌聲,傳入了耳中。
仔細一聽,是一首音節簡單的曲詞,未經潤色,表意也十分模糊,隐約道是:
入廊西,轉東道。
幾度殘紅,逝水青山老。
梨花落盡佳音杳。
如雪如素,似君淨衣角。
歌聲極盡凄清委婉,當聽見梨花二字,也不知如何,心裡便有些怪異的感覺,一心隻循着歌聲尋過去,很快走盡了通道,到一個巨大的洞窟之中。
洞窟有些陰冷潮濕,拱頂上懸挂下來約半丈高的紗簾,紅色的帳幔如血霧一般,在微風拂動之下,閃現一些銀色的絲線,層層疊疊遮擋着眼前的視線。
他擡頭向上看去,原來是洞窟中間幾個數丈寬的風口。風吹進來,又從另一些隐藏的裂縫出去,還帶着山間濕潤的水汽。若不是他修為加成,此時必然已經冷得兩腳發顫了。
上半阙隻重複念過最後一句,歌聲便停了。
風開處,吹散了帳幔最後一層,傳來一陣腐爛的惡臭味,他往那帳幔深處一瞥,看見牆邊那副雪白的人骨架子,裹着一身錦衣華服。他正看過去,那“人骨架子”便也同時擡起了頭。
對方默然盯着他看,渾濁的雙眼藏在白發中,将薛儀上下打量一陣,原本滑落的眼光,又往上,停在了他的臉上。
從那塌陷的五官中可以隐約看出,這是一個女人。
她動了動下颚骨,發出幾個滞澀沙啞的音節,回蕩在幽靜的洞窟之中:“你···來了?我知道···你總會來的,靖華···真人···”
他看着眼前這幅凄慘的景象,如何也想象不出眼前這個瘦似骷髅的人,竟就是文鴻掌門口中的師尊。
一時心下震駭,腳步一頓,那人卻忽然伸出了隻染血的手,往他的方向探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