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那種悲痛便化作怒火,薛儀不禁握緊了拳頭,冷聲道:“你的志向,便是與魔為伍?”
“與魔為伍?”盈機笑道,“我若說,當年與魔族走的最近的,便是你派的靖華真人,你可信麼?”
薛儀聽罷,脫口而出兩個字:“荒謬!”
她握着鎖鍊,任由倒鈎陷入肉裡,“這縛心倒鈎鎖再是厲害,也隻是法寶罷了,如何能夠越階殺人?他曾經那麼強大,最後卻真的死在我們眼前,你可知,這是為何?”
就憑她片面之詞,不能說明什麼,他不能喪失對劇情梗概基本的信心,然而縱然那樣告誡自己,那些話,也盡數落在他心中,激起千層巨浪!
薛儀臉色微微一變,想到一個唯一合理的解釋。
因為···信任嗎?
“他信任我。”她平靜地說出這幾個字,也不再看薛儀的反應,自顧自冷笑道,“誰會想到那個被頌為冰魂雪魄,受萬人敬仰的靖華真人,曾教授一個魔族以天地大道的奧秘!他那麼做,就該知道會有反噬的一天!”
他垂下眼眸,低聲道:“你···恨他?”
“當年那一戰,哪個魔族不恨他?”她狠毒地叫着。
薛儀擡頭看着眼前這個可怖的女人,動了動唇,想反駁點什麼,可是最終什麼也說不出來。
盈機卻笑得癫狂,眼中不盡諷刺之色,“他以為,我們不忘自己一半人類的血脈,會與他共抗魔族!卻哪裡想到,他在乙雲山前親手設下嚴密的鎮魔陣,最後成了鎖仙陣!”
“可惜啊,可惜!”她幹枯的瞳孔中又流出了眼淚,那樣絕望地看着他道,“魔軍已經打到乙雲山門,還差一點,整個大陸,都是君上的了。就差那一點!”
“你身上畢竟流着人類的血脈,為何···” 他隻是愕然,沒想到這人至今,還有如此可怕的執念。
“血脈!對,我身上流着魔族的血,我心屬君上,我身亦如是!”盈機道,“千年的時間,我王必将卷土重來,再沒有人可以與之抗衡。可是,那個人憑什麼回來,他憑什麼再來妨礙他···”
嘩啦一聲,一股冰涼的觸感劃在肌膚之上,那條沾滿了血迹的東西,正緩慢地爬上了薛儀的雙腳,是鎖鍊!
她催動體内真元,露出了冷酷的殺意。
“如果他真的來了,我便···這一世···”
薛儀已經第一時間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機,如今與她等同的修為相抗,按理說不至于受到如此鉗制,何況這人并沒有多餘的靈力對他發動攻擊。
可是當他奮力想擺脫鎖鍊對這具身體造成的壓力,卻隻感到一股不可阻擋的怪力,壓得他無法動彈,連血液都仿佛為之凝固一般,那鎖鍊對他經脈所造成的影響,竟然那樣強烈!
難道是這個身體,認出了它!
鎖鍊鋒利的倒鈎已經爬上了他心口位置,在生死交鋒的刹那,一道寒光自身後飛馳而出,劍身破風而來,發出铿锵嘶鳴。
盈機愣愣看着那道劍光,竟然沒有任何躲藏的意思,任由那劍鋒沖破她的衣衫,刺入肌膚,她仍在喃喃細語道:“我詛咒他···這一世···”
“住口。”有人在身後,拔出了薛儀腰間的靈劍。
此時冰冷的劍身,已經狠狠插入了她的心髒,那一聲喝令的氣息,噴在薛儀敏感的耳邊,把他激出了一身的冷汗。
盈機一手撫摸着胸口的冷劍,另一手緩緩伸出來,指尖擦過半空,那種冰冷而粗糙的觸感劃過薛儀的臉頰,還沒等停留片刻,便随着她緩緩身軀下沉,原本帶有一絲生機的眼眶,一瞬間變成了灰敗的枯木。
“我詛咒他……不得好死……”
那人握劍的力度陡然加重,又一次紮入原有的傷口中,制止她繼續說下去。
“住口。”
“住手!”
兩人同時開口,緊随着劍尖徹底刺入對面心髒的位置,絕了她最後生還的可能。
制衡之力瞬間解除,沉重的鎖鍊盡數跌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薛儀接住了盈機緩緩掉落下來的手,愣愣地,看着她一點點變了顔色,一點點發出陣陣的惡臭。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死法,那種生命就在自己眼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抽離。而他在目睹這一切,還不能完全理解她心中仇恨的根源,更沒來得及分辨她話中有多少的真僞。
無數謎團都随着她的死亡,化為烏有。
“離開她。”身後那個人道。
他回過頭,見到玉書那雙冷漠的眼中,沾惹上嗜殺的邪性,那一閃而過血樣的紅影,昭示出他半魔的血正在瘋狂地躁動,仿佛下一刻,就要大開殺戒。
他覺得眼前這個人的氣息,與先前截然不同,但是他又很清楚,這就是他。
自從使用這具身體,薛儀就不止一次受突如其來的知覺困擾。這時候他一個暈眩閉上了眼睛,緩了一口氣。
“玉書。”他再次睜開眼睛,還有點不真實的感覺。
“地面,要裂了。”玉書盯着地上道。
地面?薛儀低頭看去,便感到腳上的土地晃了一下,頭頂迅速滾落一堆岩石土塊,轟隆一聲,整個空間開始扭曲變形,中央那巨大的镂空地方形成一道迅猛的疾風。
九璋宮主已死,整個空間已經失去靈力支柱,正在崩塌!
薛儀拔出靈劍,将玉書往牆邊一帶,避開了一塊自頭上掉落的岩石,緊接着驅動靈劍,迅速劈開幾處暗石。
再回頭一看,卻發現那九璋宮主的屍體,已經不在原地!
隻見到一片白色的殘影,消失在那洞窟中央。
是文鴻掌門,她要帶走自己師尊的屍首!
薛儀立刻釋放出神識去感知前面的變故,卻在旋渦之中,感受到周遭源源不斷的靈氣升騰而起,原本滞澀的真元也再次流動起來。
不好,她要啟動發陣!
意識到這一點,他便将身旁站定不動的玉書一把抓住,迅速催動靈力,往疾風的核心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