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清和也不搭理自家弟弟滔滔不絕的問題,退出來時,将地上的人一同拉了起身,低聲道:“你怎麼能生我的氣?如果當年你肯與我定下契約,我何須費盡周折,才确定你的身份?”
薛儀剛要開口,血已經從唇角溢了出來。
見他如此,恭清和臉色一變,開始着急道:“快讓我看看,傷了哪裡?”
說罷又要伸手去探他傷勢,被對方制住了手。
恭清和反手又是一制,就是這種不同尋常的虛浮之感,讓他不得不關注起薛儀的身體情況:“都是老朋友了,給我看看怎麼?”
薛儀不禁暗咬槽牙,壓住火氣道:“老朋友?既然如此,那你把人放了。”
“你是說這人?”恭清和回頭看去,想起還有人被他擒住,當即雙指輕擡,迅速變了個手勢。
随他手勢而動,四周觸角瞬間破土而出,那原本凝結在怪物身上的黑色皮膚,也頃刻撕裂開來,從裡面出落一條條滑膩膩的細長身體。
仔細看去,竟是一條條似龍的生物,足有百條之多!
“這是百夔,就怕你認出來,稍微做了些僞裝。”他又做了個手勢,一道妖氣過去,那些滑膩膩的黑色皮膚,漸漸變得奪目,退去墨色後,金燦燦的一片。
是夔龍,與銀鱗蟠龍共享壽元的護法侍者。
“殿下,他傷了我們幾個兄弟,就這麼算了?”其中一條金色夔龍化成人形,臉上冷冷的臉色,伸手指着還困在術中的人。
這護法侍者因先前奉命不能出手傷人,一直壓制力量,才在玉書的攻擊下傷了元氣,這時也急于讨回顔面。
玉書見薛儀無恙,才消停了些,正垂下頭顱喘着粗氣。
薛儀快步向他走去,卻被妖龍未及撤離的威壓再次帶倒。
“靖華,這凡人有些古怪。”恭清和當即伸手扶住了他,并在他耳邊低聲說道,“你不要接近他。”
薛儀回過頭去,這家夥傷人至如此地步,竟還有面目說出這話?
恭清和便一副識相的樣子,迅速收斂了自己身上的威壓,後退幾步,從身上不知哪裡拔出一片龍鱗,丢給身旁的百夔道:“你們先回去,且好好養傷。”
那金色夔龍伸手接住了蘊含他巨大妖力的龍鱗,得了這份獎賞,才領命一聲,随後化風散了。
打發掉那群殺神,恭清和皺眉看着薛儀蹒跚的背影,這下确認了之後,反倒不知怎麼辦了。
他在這千年間,也不知受人欺騙而失望過幾回,如今他不計後果“算計”的,卻是本尊,真好似被上天愚弄了一番。
核心圈外幾人感覺到威壓驟然消失,連忙往薛儀的方向趕去。
當見到玉書如此慘狀,心頭具是驚駭。
這傷勢擱在尋常人那兒,隻怕不死也殘了,難為他還能保持清醒,也不喊一句疼。
“哥,你有聽我說話嗎?我說你使勁瞪那個混蛋,他也不會理你的。”宋铘忍不住發句牢騷,涼涼開口道,“我已經試過了。”
卻見哥哥并不聽從他的勸告,仍然不死心地跟了上去。
薛儀小心地将人扶起來,卻猛然被玉書抱了滿懷,像個尋回心愛之物的孩子一般,緊緊抱着,不肯撒手。
“玉書,我沒事。”他拍了拍他肩膀道,“放松點,你傷得太重了。”
恭清和離得不遠,聽到這個名字,卻眉頭一皺:“玉書?”
衆人連忙将兩人分開,才見到玉書身上的傷勢,果然十分嚴重。肖長老蹲在地上,從袖中取出一瓶丹藥,就要往他嘴裡塞:“快,把我這天參五合丹吃了!”
“慢着,”薛儀伸手一攔,“他不能吃。”
“為什麼?”
方才他們離得遠,不知他身上傷勢很大一部分是百丈蓮的劍氣所緻,靈元,是這半魔體質繞不開的克星,要是内服靈丹一顆下去,便真是沒救了。
“薛前輩不必多慮,我這靈丹一顆可抵修士十年功夫,若遇凡人骨肉,更是枯木逢春,于沉重傷勢大有功效。”說罷又要往他嘴裡塞。
若堅持拒絕靈藥,隻怕會引起懷疑,這要如何推搪過去?聽他獻藥積極,薛儀心裡着急,腦子卻卡殼得不行。
昊月突然開口道:“肖長老曾用此藥醫治無靈根的凡人麼?”
“這樣的藥我也隻有三顆,進階突破時都還沒用過,更别說醫治旁人。”他常年在乙雲深山,哪裡需要用到這些。不過是出門時候以防萬一。
“那便不能确定他服用此物,是否适得其反?”
“這個···應該不會吧,按道理說這凡人體質···”
“如今,既然有常人能用的藥,何不先用?我記得七爺便帶了不少。”他話鋒一轉,看向一旁因疲于奔命,正大汗淋漓的劉七爺。
劉七爺聽見點名自己,連忙應道:“是有,是有的!阿蕭,快拿快拿!”
蕭護衛手腳十分麻利,因着平時打鬥受傷不少,七爺更是個常年藥罐,所以口服外敷簡易藥物一應俱全。
“各位,你們便打算在這荒郊野外席地而坐,照顧病患了?”恭清和耐心等到現在,才開口說話道。
劉七爺見靠山倒了,自然馬死落地行,拿出那一派商人的招數,找準了對方的弱點,就開始攻擊:“關樓主可真是請得一位好幫手!這出手傷人的能力,老身也真是自愧弗如!”
他知道關樓主别的不說,單單是最為看重磊落行事的,而劉七爺這句話刺的正是她不顧修者規矩,濫傷無辜這一條。
關樓主這一次真是有些冤枉,然而她與恭清和的計劃,也有這千絲萬縷的關系,自然無法言明真相,隻乖乖吃下悶虧,勉強道:“我也隻是急于拿回靈草,誰知這呆子這樣硬氣,胡亂掙紮的?”
劉七爺道:“若不是你們出手在先,他哪會奮力反抗?”
關樓主聽了劉七爺這一聲質問,也便無話可說,将目光投向了旁邊。
恭清和掃了薛儀一眼,像他這種活了幾千年的大妖,臉皮也說不上薄了,很快給他們提了個建議,“這樣吧,你們的馬車已經被我破壞了,為表歉意,便借你們一輛如何?”
現在瘴氣散去,日頭已到正中,光線确實猛烈得很。
“你會這麼好心?”肖越冷着張臉,這人看似幫襯着關樓主一方,但這一連串事情又似乎隻針對了前輩,雖不至于招惹的陰門邪派,他也不寄望于化敵為友這種好事。
然而奇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恭清和向關潇潇示意一下,後者也是默契十足,很快從儲物戒中搬出一輛其貌不揚的雙輪馬車,做了個請的手勢。
“哥,這麼寒酸,可不像是賠罪的。”宋铘摸摸鼻子,小聲說道,終于得到了哥哥的一道眼光。
幾人并未動作,紛紛看向薛儀。
薛儀低頭看着玉書的傷勢,自忖着,總算是這兩人此時要搶回碧洛子,他們也隻能乖乖認栽,何況如今對方的目的,似乎并非在碧洛子上?
管他葫蘆裡買什麼藥,目前他們也别無選擇,于是隻能應了下來。
恭清和聽他應承,當即道:“那麼,我扶這人上去。”
薛儀避開了他,道:“不用。”
他與蕭護衛将人攙扶入了車内,昊月随後跟進來,幾人好不容易把玉書身上的創口料理妥當,幸而都是外傷,沒有傷及筋骨。
宋铘也跟着自家哥哥進了車廂之中,單見内箱豪華寬敞,坐下來竟然比外面大了一倍,不禁啧啧稱奇,也不知是什麼神通寶貝。
關潇潇随後才跳上來,說道:“這馬車雖大,也裝不下許多人,我坐外面吧。”
肖長老替了蕭護衛坐上了車夫的位置,也許是她此刻的臉色過于莊重,忍不住又往馬車裡面看了幾眼。
細細檢查一遍沒有問題之後,他才稍微打消了疑慮,往左邊挪了下位置給關樓主,擡手揚鞭,急忙往大路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