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彧眄他一眼,心道:“身為侯府世子的你說這話不怕遭天譴麼?”
他天生明快的臉上仍帶着一絲頹然,含了口米湯,囫囵問道:“小王爺幹什麼對顧将軍的事這麼上心?她有什麼特别的麼?”
“嗐,你說這個啊,”郭翩擺擺手,道,“因為我們殿下打小就中意她,想要娶她做王妃呗。”
程彧差點被口中的米湯嗆死在這,覺得自己就多餘問這麼一嘴,自說自話:“一個、兩個……說罷,還要有多少?”
郭翩:“你數什麼呢?”
程彧誠懇道:“想要暗殺的對象。”
“嘶……”郭翩一把大手落在他頭頂,幾下就把他頭頂揉成亂糟糟的雞窩,笑道,“小小年紀不想點好的,淨想些苦大仇深。”
程彧心裡本就一團亂麻,還要受他摧殘,簡直是……倒黴透了!當下隻捂着腦袋哀嚎:“小侯爺,停手,别揉了!你……”
話說到一半,大地于此時突然顫了起來,篝火旁的小石頭不安地躍動,火星子噼裡啪啦往外濺,随後一聲巨響。
砰——
所有人皆應聲而起,朝那聲響方向望去。隻見遠處的山澗處逐漸升起一團大火,沒過多久就燒成了一條火紅的長龍。
顧曾突然就想起了那日被賀向笛一把火燒個精光的十六洞寨。
好在剛下過雨,火勢并未向他們這裡蔓延,而是很快化為了一團濃重的黑煙,就像是什麼……信号。
思及此處,顧曾悚然一驚:“殿下呢?!”
花雨閑也眯了眯眼,眸子沉得如一灘黑水,從牙縫裡擠出幾個涼飕飕的字:“……這幫混蛋居然敢勾結楚人。”
姜祐珣從帥帳聞聲趕來,瞧向濃煙的方向,問道:“那邊是……?”
顧曾憂心忡忡看他一眼:“西阆雪山,我和二公子剛從那裡上來。也就是說,安甯軍把下山唯一的一條官道給炸了。”
花雨閑立刻接道:“楚人看到狼煙必定全力反撲,殿下,我們在這裡耗是耗不過他們的,必須立即下山。”
姜祐珣颔首:“從北方的小路撤軍可行麼?”
“使不得!”程彧從一旁蹿過來插話,“我來時遇到安甯軍在那邊修築工事,想來不是為了對付楚人,而是……”
而是為了埋伏走投無路的宸王的。
濃煙飄近了,空氣中彌散着一觸即發的硝煙味。
“混賬東西,”花雨閑忿忿罵道,“安甯侯這個狗賊……”
“花先生。”姜祐珣瞥了眼一旁垂頭不語的郭翩,對花雨閑搖了搖頭。
“翩翩,”他走到郭翩身旁,輕輕掴了兩下他的後背,說道,“你先傳令下去,命全軍即刻拔營從南地下山,楚人很快就會來,你領隼前衛殿後。”
郭翩灰蒙蒙的眼中總算多了分神采,大聲應了句“是”便去整兵了。
花雨閑道:“殿下,南邊不行,南邊有……”
“蝴蝶谷。”顧曾冷冷接話道,“不能去。”
程彧見她臉色不妙,弱弱試探道:“蝴蝶谷是什麼地方?”
顧曾沉下口氣,說道:“前上将軍傅将的兵敗之地,密林遮天蔽日,瘴氣橫生,是兵家險地。”
她那個福大命大的爹,若不是在此戰丢了全軍主力,也不至後來潰敗如山倒,落得個拔劍自刎的下場。
花雨閑将手搭在她肩頭,恰如一堵堅實的後盾,附道:“迷陣般的密林是一點,那裡還是羌人的地盤,殿下,咱們去不得。”
程彧心裡咯噔一下,羌人……就是那群差點把他頭皮削掉的家夥,那的确去不得。
姜祐珣垂眸,略加沉吟,堅持道:“安甯軍此次下手決絕,北邊必定有重兵埋伏,去了便是自投羅網,隻能向南搏一搏出路。”
遠遠的,衆人似乎聽到了楚人大軍的喊殺聲正在逐步靠近,也沒有多少猶豫的時間了。
“花先生,你熟悉地形,帶人去開道,我和翩翩去迎戰。”姜祐珣的語氣明顯急了,他是神行将軍,可是還從來沒打過這麼倉促又毫無底氣的仗。
可是他得打,他得赢,這全軍上下都得靠他活命,就算是倒,他也得看着别人都好好的,才能心安理得地倒下。
他一手一個,拉住顧曾和程彧,推到花雨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