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不是有感覺的嘛。”
“什麼?”
五條的話太過跳脫,讓我凝聚起來的怒意都有些消散。
“我還以為除了戰鬥之外,小托裡都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呢。”
現在的五條看起來莫名其妙的危險。
夏油将不知從哪裡拿到的慕斯蛋糕放到我的面前,我對甜點不是很喜歡,但是我看到五條睜大了眼睛,便直接把蛋糕拿起。
“傑,你太過分了,這可是我排了很久的隊才買到的。”五條不滿地叫起來。
“所以我才拿這個的。”夏油笑眯眯地把桌上的芥末醬拿走,“欺負學弟可不行啊,悟。”
蛋糕甜到鼾,但是看到五條肉痛的表情,我便将蛋糕全部吃下。
甜膩的蛋糕中和了口腔裡的辣,舌頭所感受的痛楚也減弱了。
伊地知拿下一個杯子,豬野往杯子裡倒入果汁,然後遞給我。
我拿起,喝下。
果汁也是甜過頭了,但是挺有用的,我已經徹底感覺不到辣了。
豬野将我拉到他的旁邊坐着。
夏油将手放在五條的肩上,“悟,你應該要道歉。”
“哈?”五條看了過來,那雙好看到不似人間之物的藍眸充斥着不滿,“我是絕對不會向小托裡道歉的。”
“悟,我記得你的冰箱裡還有一些甜點對吧?”家入站起身。
五條馬上擋住去往廚房的道路。
我大概明白了五條這麼做的原因。
“我已經沒事了,家入前輩,夏油前輩。”
家入朝我看來,“你這是要原諒悟嗎?”我點點頭,家入的表情頓時複雜得難以言喻,“這麼輕而易舉就原諒悟嗎,阿托利斯,你未免太心軟了……對悟這種人,就應該狠下心,不然悟可是會得寸進尺的。”
“既然阿托利斯都這麼說了……”夏油坐下。
五條盯着我,表情似乎罕見地有些心虛,在我看過去時,五條側過臉,不再看向我。
豬野和伊地知看着我,“沒關系嗎,阿托利斯。”
我點了點頭。
“行了行了,喝酒吃菜。”
因為氣氛奇怪,家入舉起啤酒瓶,我們也一同舉起相互碰杯。
喝下啤酒的時候,我注意到五條安靜地令人詭異。
随着的時間的流逝。
在場的幾個人陸陸續續地有些喝醉了。
豬野靠在我肩上,伊地知向後躺在地上。
家入則是不停吐槽五條和夏油兩人。
“還有你,阿托利斯。”家入突然指了過來,“性格那麼軟是做什麼。”
我覺得家入對我有很深的誤解,但是家入并沒有時間給我反駁。
“除了戰鬥的時候,你根本就是一個軟包子,五條說什麼你就做什麼嗎?”家入拿起一瓶啤酒。我伸手握住家入的手腕,“家入前輩,再喝下去對身體不好。”
“沒有煙酒的人生是無趣的。”家入動了動手腕,試圖掙脫我的手。
沒想到看起來最穩重的家入居然是煙鬼酒鬼。我神色複雜地看着家入。
家入見我沒打算放手,便把啤酒放下,轉而将手放進口袋拿出了手機。我也順勢松開了手。
“來,阿托利斯,加下Line。”
“我沒有手機。”
“哈?”家入愣愣地看着我。
我重複了一遍,“我沒有手機。”
“悟,你把人就這樣撿回來不負責的嗎?”家入拍桌。
家入,相當自然地接受了這個說法呢。
五條眨了眨眼,笑着說,“哎呀,怎麼會呢,我當然是什麼都想到啦。”
“隻不過是打算明天再給小托裡驚喜而已。”
……五條這麼說我反而确定他是根本沒有想到。
但是家入明顯信了,滿意地點頭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現在除了我和未喝酒的五條,其他人都已經喝醉了。
“五條前輩,你告訴我他們的宿舍吧,我們一人負責兩個。”
五條抓了抓頭發,看着我,說了伊地知和豬野的宿舍。
我小心挪動身體,在豬野失去倚靠要倒下時急忙扶住。
背起豬野,往豬野的宿舍走去。
把豬野的鞋子脫下,帽子和外套都脫掉,将被子蓋在豬野的身上,又倒了一杯水放在床邊的矮櫃上。
送完豬野,我便回五條的宿舍。
這時家入和夏油已經都不在了,五條也不在,應該是正在送其中的一個回宿舍。
我背起伊地知。
伊地知比起豬野要輕很多,瘦弱得有些不像是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
就算不是咒術師,隻是輔助監督,但是這個體格還是太弱了。
我把伊地知放到床上,脫下伊地知的眼鏡時發現眼鏡上沾到了啤酒,便走進衛生間沖洗眼鏡。
然後把眼鏡放在伊地知容易看到的地方。
便悄聲關上了門。
我發現豬野和伊地知的宿舍也都配有浴缸和廚房,看來這應該是标配,隻是不知為何我早上醒來時的那個房間隻有淋浴的噴頭,也沒有廚房。
想起五條宿舍内還沒有整理的各種碗筷,便走回五條的宿舍。
*
我走進宿舍時,看到了正在整理啤酒罐子的五條,五條看着我動作遲鈍地眨眼,似乎是在驚訝我會重返。
“隻留你一個人收拾不太好。”我略微解釋了下,便主動走過去收拾碗筷。
我把碗筷放進廚房的池子,水龍頭的水嘩嘩流着。
在我關上水龍頭,轉身拿手套時我才注意到站在廚房門邊的五條。
“小托裡是真的認為我把加了芥末的生菜夾給你是有緣由嗎?”五條問。
“難道不是嗎?”我輕松地反問,戴上了手套,拿出洗潔精,“我的舌頭是沒有問題的,甜苦酸我都能吃出來的,我也會懂美食的美味之處,也會懂食物的難吃。”
“我隻是對吃這方面不熱衷而已。而且……”我看向五條,輕笑,“辣是痛覺啊,五條前輩。”
五條定定地看着我,半晌才放棄似得說:“算了,結果你還是什麼都沒懂嘛,小托裡。”
“小托裡,為什麼剛才不尋求幫助呢?”
“嗯?”我沒有理解五條的話。
“小托裡明明不是很會吃辣,但是卻沒有讓别人拿垃圾袋或者垃圾桶,後面如果不是硝子拿了蛋糕,豬野伊地知拿了果汁,你是打算忍着吧。”
“因為把放入口中的食物吐出來非常失禮。”我把洗過一遍的碗筷拿起,放在一旁的镂空籃子裡,又拔起水塞,讓污濁的水順着管道流走,“而且并不是徹底無法忍受,所以沒必要去麻煩别人。”
“小托裡活得太規矩了吧。”五條的聲音帶上了一些煩躁,“不懂得拒絕,辣的食物直接咽下去,對你而言甜過頭的蛋糕也直接吃光。”
“因為甜的可以解辣,所以我才吃下去的。而且五條前輩的表情太有趣了。”我又打開水龍頭的開關,“我不是不會拒絕,如果五條前輩讓我去殺死誰的話,我是說什麼都不會接受的。”
我把碗筷重新放入水中,再三沖洗過後,便放入底下專門放碗筷的抽屜。
“小托裡,你可以活得更有欲望些。”在我走過五條身邊時,他突然這麼說。
我停下,擡頭看着五條,“五條前輩,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五條的情緒高漲,“是什麼,說來聽聽。”
“被我救下的那個孩子——乙骨憂太,五條前輩應該還有印象吧。”五條無趣地點頭,“我希望前輩能替我看看那孩子,如果那孩子是能夠看見咒靈的,可以封印嗎?”
“小托裡不希望多一個同伴嗎?”
“讓憂太來這裡,不過是讓他過早夭折而已。而且從一樣能「看見」之人身上汲取安慰,并不是我的性格。”
“可以哦,不過小托裡,這可不是我說的‘欲望’啊。”
“是嘛。”我不在意地回道。
房間裡酒味随着從窗戶吹進來的冷風散去了許多。
我便打算回自己的宿舍,但是五條扯住了我的衣領,“小托裡是打算回早上的那個宿舍吧。”我點了點頭,“小托裡的宿舍不在那裡哦。”
五條說着,把一把鑰匙遞給我,松開手,走在我的前面,“走吧,小托裡。”
五條口中的我的宿舍離五條不是很遠。
送到門口時,五條揉了揉我的頭,便回宿舍了。我看着五條的身影遠去,直到看不見了我才打開房門。
這個宿舍與其他人的無差,浴缸和廚房都有。
我打開衣櫃,看到各種馬甲襯衫,即使是對這些不在意的我也能看出來這些衣服的昂貴。
睡衣放在最上方,我拿出來。睡衣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款式,雖然從摸上去時的滑順手感來看,這睡衣也不會便宜。
這些很明顯都是五條買的。
想起鞋架上的鞋子、還有面前這一衣櫃的衣服,還有其他各種,我覺得十年内我都無法還完五條的債。
*
五條悟并不是像阿托利斯認為的那樣,僅僅是為了讓其感知到食物的味道才這麼做的。而是因為阿托利斯那種仿佛與世隔絕的态度讓他不爽。
所以在看到阿托利斯因為辣而露出鮮活表情時,五條悟才會那樣說。
——“你這不是有感覺的嘛。”
你看,你還是會感覺到疼痛的,你是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什麼打心底覺得無所謂,不過是對自我的放棄而已。
無差别的、隻要不影響到自己的要求一律答應,令人火大。
口上的敬語也不是發自内心的尊敬,明明心裡并沒有尊敬,純粹隻是社交禮儀。
不尋求幫助也是,說得好聽,實際上就是誰都不信任,如果不是沒有辦法,也絕對不會讓他去看乙骨憂太的。
躺在床上的五條悟想起了阿托利斯救下乙骨憂太時溫柔到令人心碎的表情,與夜蛾正道對戰時沉浸其中的瘋狂笑容,還有與他對戰時思索的表情、沉着冷靜的微笑。
小托裡,你可以活得更有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