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地是因為那樣方便與莊司先生交談。并且當時他的情緒不穩定,以那樣的高度講話不容易激起莊司先生的戒備心。”
“從一開始我們就沒有必要與他們交談不是嗎?”夏油說到。我能看見揮之不去的陰霾聚在他的眼底。
這番姿态,這番姿态——
因為思路相通而對夏油産生的惺惺相惜,因為夏油有些過火的行為、偏激的言語而産生的微微怒意,在此刻全部都消失了。
我默默注視着夏油,直至對方臉上的表情有點僵硬,才緩緩笑道:“夏油前輩,你真的是一位合格的咒術師呢。”
對方不明所以,但我并沒有解釋的欲望(心情)。
現在的夏油與加茂還有多大的差别?
“夏油前輩,我呢,覺得我應當要去愛人類。”
懷着微微複雜的心情,我這樣說。令我意外的是,夏油并沒有反駁,而是用一種相當微妙的眼神看着我,然後變相同意了我的話:“我覺得咒術師是應當要保護普通人的。”
這話……就跟夏口說的幾乎沒差。
是這樣啊,夏油,沒有「自我」的信念,而是将咒術界灌輸的思想當做信念。
——但是這種信仰虛僞且脆弱。
“夏油前輩,你知道我在接觸到咒術界的概念時,第一時間想什麼嗎?”我以疑問的語氣說出,但我并沒有真的想要夏油回答,頓了頓,便繼續往下說,“我隻是想着要殺死咒靈,僅此而已。”
“我會保護普通人,但我并沒有将此作為我的職責。”
夏油動了動嘴唇,想說些什麼但又沒有說。
我對夏油笑了笑,然後走到一戶人家,按響了門鈴。
*
走出玄關的是一位女性,看上去莫約三十左右,頭發挽着。
“你們是……?”
“初次見面,你好。我是阿托利斯,這位是夏油傑,我們是附近大學的學生,要做關于民間靈異相關的作品,所以來這裡取材,請問你方便嗎?”
“大學?”對方的視線掃過夏油,便停留在我身上,上下打量,一副懷疑的模樣,“大學生?”
女性垂下眸子,不着痕迹地退後一步。
我擡起雙手,以表示自己無害,“我是貨真價實的大學生,不過我跳級并且發育得有些慢了,倘若不相信的話,夫人可以試着問我一些問題。”
女性一番思索,最後對我溫婉笑着,“瞧你這話說的,我隻是有些疑惑,并不是在懷疑什麼。”女性說着,然後打開了門,微微側過身,讓我和夏油進去。
“需要喝些什麼嗎?”女性偏頭問在玄關拖鞋的我與夏油。
“方便的話,可以直接提問嗎?”夏油說。
因着夏油的話語,我定定看着那位女性。
女性睫毛上下扇動,而後擡眸說:“當然可以。”
*
剛坐下不多時,樓梯便傳來“哒哒”的腳步聲。
見我的視線看過去,女性微笑着說:“那是我的孩子。”我點點頭,視線從孩子的身上移開,重新落到女性身上。
“你們要問什麼?”
“神華夫人。”我喊出方才門口牆上的姓氏牌,女性沒有反駁,隻是用平和的眼神注視着我,“你知道當地有什麼傳說故事嗎?”
神華夫人偏頭,“我所知道的隻有一個。那便是山神。”
山神。
聽到這個關鍵詞,我的注意力提高。
“這裡的每一條道路上都有着神龛,神龛裡供着的神,便是山神。傳說在很久之前,這裡曾被湖水環繞,某一天狂風呼嘯,可怕的雨水傾瀉而下,房屋被摧毀了,百姓被水卷走了。突然,土地升起,石壁延伸,水被擋住了,樹木伸長了樹枝将百姓救下,做出這一切的是一位穿着白色直錘的男性。”
“活下來的人們為他建了一個神社,然後又在道路上安置了神龛,以求一路平安。同樣的,山神并沒有離去,人們偶爾在山林間還能看到一抹白色,過路的行人迷路時也會得到陌生青年的指引。”
“十分感謝,神華夫人。”我對神華夫人低頭緻謝,“請問夫人相信山神的存在嗎?”
神華夫人并沒有給我準确的回答,反而是一個相當暧昧的回複:“信則有,不信則無。”
這回答讓我産生了神華夫人知道咒術師存在的錯覺。
“你最近有遇到什麼反常的事嗎?”夏油問。
“我聽說傳說傳承之地,往往是與異常相伴的。”避免引起神華夫人的不快,我補充道。
神華夫人的眼神微變,“異常發生之地常是被神明看重之人,我這一介女流之輩,怎能得神明重視呢?”
反倒是方才坐在神華夫人身後的孩子擡起頭,看向我,目光閃爍,動了動嘴唇想說些什麼,但是在神華夫人的話說完後又默默低下了頭。
“神華夫人不必自謙,僅僅通過這短暫的相處,我便已感覺到夫人的能力之強。”我笑了笑,然後悄悄給了夏油一個眼神,放在桌下的手指了指玄關,夏油眨了眨眼睛。
“神華夫人,十分感謝你抽出時間。”我站起來邊行禮邊說,“失禮了,我們要去訪問下一戶人家。”
神華夫人也連忙站起來。
在一番的寒暄之後,我和夏油才走了出去。
“要放出咒靈嗎?”看着神華夫人關上門,夏油笑着問我。
我搖了搖頭,“讓那孩子受到驚吓的話,說不定更難問清楚,況且,這樣來的信任太薄弱且狠毒。”
“夏油前輩,神龛還是詢問?”
“神龛。”
沒有一絲猶豫,夏油直接選了去查看神龛。
我點點頭,“那麼,請務必保重,夏油前輩。”
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柔和起來,夏油拍了拍我的肩,“我可是特級,不需要你擔心。”
看着夏油遠去,我歎了口氣,然後看向面前的神華宅。
希望一切順利。